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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记忆,似是从冬天开始的。那时候的冬天,还真像个冬天的样子,漫天彻彻地冷,冷到人的骨子里去了。老北风从早刮到晚,呼呼地,还带哨儿,不管不顾的样子,像一头被堵在门外的野猫。还有那些“打脸”的雪粒子,像个顽童,把窗棂敲得沙沙作响,响到无趣。
沉沉的一觉醒来,推开房门,天哪!?满地满树满屋脊都是亮眼的洁白。白得那么纯净、那么浪漫、那么纯粹,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和窒息,生怕不小心呼出一口气会把这白色给融化掉。
“三丫,快起床啦,看外面变样了,再不看就没有了。”每到这样的清晨,外婆总是早早地把我的棉袄、棉裤在灶火上烘烤得热呼呼的,然后快步来到床头,盘腿坐在床沿上,一边催促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帮我穿上厚厚的棉袄棉裤。
屋子里清冷清冷的,似冰窖。舅舅和外公都不知去哪儿了?问及外婆,说他们早早出门去河滩地了。河滩地是片莲藕地,冬里一片荒芜、萧索,在那里总能捡拾到几只冻僵的鸟儿。
那时的天气可真冷啊!?我缩着身子来到门外,左一眼白,右一眼也是白。院墙、鸡窝、猪棚,还有前一天外婆洗的衣服也都被白白的雪覆盖了。满院子大大小小的脚印,外公的大脚印,外婆的小脚印,舅舅深而有力的脚印,我都能分得清清楚楚。在雪中战战兢兢走上两步,不经意间回头一看,哎!房檐上密密匝匝地吊挂着长长的冰凌,一排排,一根根,有长有短,透明晶莹,有几根长的踮踮脚就能抓到。于是我忍不住抓一根放嘴里嚼,瞬间的冰冷让人浑身禁不住打哆嗦,细细咂吧咂吧嘴,还有一点点甜呢。
一场雪两场雪,抑或是三场雪过后,春天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天也清朗了,地也暖熙了,风也柔软了,水也明亮了,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泥土苏醒的味道。印象中春天最初的时候是从村庄的寨墙绿起来的。寨墙是一道从上至下的黄色土墙,逦逦迤迤,散散漫漫的样子,因年久失修,上面长满了各种蒿草和荆棘,把村庄抱得紧紧的。每年每年春天,陌上的小草还没有绿,寨墙上的小草就抢先绿了起来。最初是一抹不经意的浅黄、鹅黄,然后就是一片一片鲜嫩的绿,再往后一天一个样儿,那绿就越发浓重和嚣张起来,渐渐地把黄色的寨墙涂抹成了一道绿色的屏障,村庄就包裹在里面。
那时候的村庄似是一片丛林,房前屋后,村里村外,河边沟沿,到处都是树,枣树、杏树、柳树、榆树、槐树、杨树,还有许许多多叫不上名子的树。远远地看去,似一片茂盛的树林。倘若不是有袅袅的炊烟在树梢上弥散,谁还会想到里面是一座村庄呢?
春天的早晨,房前屋后,总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欢快地鸣啾,布谷,布谷……清脆而响亮。
有水的村庄清丽灵秀,人是逐水而居的动物,有水滋润的村庄才显得丰满。外婆家的村庄到处都有水,除了街中间有一口深深的水井外,村前村后,村东村西靠寨墙边上都有池塘,还有一些蓄水的大坑,我们把它叫涝池,白白亮亮的,波光潋滟,或大或小,有碧荷摇曳,有水草晃动。水是从不远处的水库引来的,供村民每天劳作之余,在涝池里浣衣洗涮、沤麻种藕。
夏天的时候,雨说来就来,下得满街筒子流,流来流去,却都流进了这些大大小小的池里。下雨的天气,我们都会显得异常兴奋,绾着裤腿儿在雨中跑来跑去,快乐得似到了野地里一样,嘴里还大声大气地吼着,下大了,麦罢了,谷子穗穗长大了。有时候正和小伙伴在寨墙外的野地里玩,听到头顶上轰隆隆的雷响,便撒开两腿飞也似的往家里跑,跑呀跑呀,还没跑到家门口,瓢泼大雨就下来了,哗哗啦啦地往下倒,四周雾气蒙蒙,天昏地暗的。一会功夫,却忽然间雷住雨收,天边却现显一道好看的彩虹,神话般神奇。
村里有一条长长的石板路,全是用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铺成的,从街南头一直铺到街北头。雨后,石板路被冲刷得明晃晃的,光亮照人,村庄实在是明净清爽。
秋天来临,天地萧瑟,树叶子开始凋落的时候,各家各户都把树叶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连村外十几里外的树叶子也都用竹耙子搂回来。一堆一堆地堆在家里,当过冬的柴火烧抑或喂羊。外婆除了做饭就是扫落叶,一老笼一老笼地往家里堆,直到把院里搭的棚子堆满。
村庄里还有一个自发的露水集市,四季都有。逢农历三六九日,四里八乡的人起个大早到村里贩卖自家的土特产,有新割的韭菜、刚钓的活鱼,还在木水桶里游来游去的、红薯粉条、红枣、黄豆等等。沿街边挨挨挤挤一排,供熙熙攘攘的人来选择购买。县城里的人也来,讨价还价,终骑着自行车满载而归。每逢集市,母亲便带着弟弟来外婆家,买水煎包、油糕、油条,糖果等好吃的,有时候还买一挂大肉,外公就割韭菜包饺子,逢集也是我最欢喜的日子,过节似的。
这样的露水集市简约而朴实,聚散随意。在晨雾迷朦中热闹起来,也在暮色迷朦中悄悄散去,人散声息,街静如初,一切都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这并不影响人们第二天的耕作,来了去了,周而复始,村庄依旧。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村庄,外婆外公家的村庄,叫郭庄。中原大地上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村庄。母亲最初的家就居住在这个村庄的中心地带。从南寨门进来,一直向北,过我当时就读的村小学,再过一条大路,中间要绕过外公弟弟家,也就是我的三外公家门前一个高台子场地。这高台场地上有一个宽敞的吃饭地儿,有石墩、旧磨盘、石碾子。每天中午和晚上,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吃饭拉话、说新闻、讲段子,饭碗干了也不拿回家洗。我常听他们高一声低一声的争吵和戏谑。
过了高台子场地往东拐进一个小巷,再往里走,与枣花家紧挨着的院子,那就是我母亲最初的家了。一堵低矮的黄土院墙,没有院门,院子中间是三间半砖半土坯的瓦房,偏东处还有一间低低的灶房,灶房门前放着一口褐色的粗大瓷水缸,那时候要扒着缸沿儿踮脚尚能看到缸水里有一片圆圆的蓝天。院子里左边一棵杏树,右边也一棵杏树,长得七歪八扭的。中间有一个光滑圆润的石臼,恍惚间,我似看到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围着石臼转圈圈,忽然听到脚步声,惶惶然抬起头来,一双明净如水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我。
这时候,灶房里飘出的浓浓炊烟,悠悠然传出一声清亮而喜悦的声音,那是母亲的声音:三丫头,看谁来接你了?那一刻我禁不住泪流满面,大姐正笑呤呤地看着我呢。
作者简介:陈玉莲,笔名,帘卷西风。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热爱生活,热爱文学,工作之余常抒写生活中的美。作品散见于省市区报刊及各大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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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起秋生无觅处,
满阶梧桐月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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