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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在今天是指一个词,但在古代名是名,字是字,不可混为一谈。《周礼》记载“婚生三月而加名”,也就是说小孩子出生三个月由父亲给命名。
《礼记·曲礼》上说:“男子二十冠而字”,“女子十五笄而字”,人到了成年就可以取字了,取字的目的是为了供他人称呼,表示尊重的意思。古人的字与名有密切的关系,字往往是名的补充或解释,叫“名字相应”,互为表里,故字又称作“表字”。
过去表字属于上流社会阶层的专利,通常是有家学渊源的读书人或者官宦人家的孩子才有表字,普通的老百姓往往只有名而没有字,他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名字于他们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称呼而已。
至于身份卑微的奴仆更是连自己的名都没有自主权,主人可以随意给他们改名,奴才还要感恩戴德。例如《红楼梦》里的林红玉,因为名字重了贾宝玉的“玉”字,不得不改叫小红。怡红院的丫鬟芸香,袭人嫌不好听改成了蕙香,而宝玉和袭人闹别扭就又把蕙香改成了四儿。薛蟠的侍妾香菱硬是让正妻夏金桂改成了秋菱,满腹委屈也没办法,身为奴才只能服从主子的命令。
在上古时期无论男女都是有表字的。但是随着男尊女卑社会风气的加重,女子的字变得可有可无,姓氏比名字更为重要。例如《红楼梦》里王夫人、邢夫人都是以娘家姓氏加上身份的称呼;而贾母、薛姨妈则是以夫家的姓氏加上辈分的称呼。我们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似乎女人的名字在行文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即使是贾敏、四春姊妹、林黛玉、薛宝钗这样的千金小姐也是只有闺名而没有表字的。
林黛玉出身于列侯之家,世代书香,家里还专门请了教书先生,小小年纪便读完了“四书”。可是这样的女孩也是没有表字的。刚进贾府的时候,贾宝玉问她“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
但是《红楼梦》里却有且只有一个女人,作者郑重其事地介绍了她的名和字,她就是李纨——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
李纨,名纨,字宫裁。纨是一种精致的丝织品。裁,大家都知道是裁剪、做衣服的意思。宫裁想来是宫廷裁缝的意思,寓意高妙的女红技术。名和字互为表里,丝织品和裁剪暗示着李纨父亲对女子的看法和对女儿的期待。做好纺织井臼之事即可。但是,李纨有名有字却显示了其书香世族的出身。
在元妃省亲的时候,众人作应制诗,李纨也作了一首题文采风流匾额的,其中有一句“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读来是如此的活色生香,你能想象这样活色生香的句子竟出自如槁木死灰般的李纨笔下吗?腹有诗书气自华,李纨的文采风流是掩不住的。当贾探春提议起诗社,还是李纨积极响应,谋划妥帖。在这样的雅事雅集中,李纨早已搁浅的才华复活了,她终于有了一个表达自己,展现自己本色的舞台。
李纨的命运非常坎坷,青年守寡,孤儿寡母寂寞度日。李纨因为寡妇的身份不允许管家,作为荣国府的长房长媳,却不得不对这个大家族发生的一切表现的”一概无见无闻“的样子。但是在李纨辅助探春理家的时候,我们分明看见一个处事周全谨慎的当家娘子;在和王熙凤要诗社经费的时候我们也领教了李纨的伶牙俐齿,锋芒毕露。
李纨是一个被旧的礼制、礼教束缚、压抑的女子,被《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这些古代贤女事迹充分洗脑,而改变着本性。她就像一盆精致的盆景,按照红尘俗世的要求,按照人们需要的模样被修剪,被规范,而长成扭曲的病态的美,但这不是本应属于她的春天。
李纨,让我们看到世间竟然有这样一个被无形的枷锁摧残的女子:她本应该是一个书香气度的才女,和薛林一样并驰海棠之社,却因为父亲的教育理念而蹉跎了青春岁月;她本应该有如花美眷的青春韶华,却要在膏粱锦绣之中日日缟素,容颜憔损;她本应该像王熙凤一样做一个当家立事的巾帼须眉,却不得不拘囿在咫尺方寸之间。但是在不经意之间,李纨活泼泼的本性就会充分显示出来,让我们愈觉得这个人物的真实和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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