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竹菊四君子。文士偏爱。度其原因,四者都各具精神音韵。梅花傲骨凌寒而开,花香幽寂;兰花,空谷生长,俊逸高洁;竹长千节,以节比邻,迎风而立;菊花寒霜不倒,暗香寂寂。
陶潜爱菊,取其自然,一夜风紧,霜落九天,得一份淡泊,少一点烦恼;屈原爱兰,一篇《离骚》处处可见兰花的身影。唐代大诗人王维育兰成癖,“王维以黄磁斗贮兰蕙,养以绮石,累年弥盛”。郑板桥爱竹,无论风竹雨竹还是雪竹,在他的笔下都生姿勃发。
林和靖爱梅,竟有“梅妻鹤子”之说,以示其孤高自许之意吧。品诗中的梅兰竹菊,君子气质,清雅淡泊陆游也爱梅,在他的笔下,梅花是傲骨凌寒的,是落落寡和的。陆游这一首词,写孤独写寂寞,尾句写出了风骨,人生落魄时可读读。词中写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陆游《卜算子·咏梅》
陆游和唐婉的爱情故事家喻户晓,可谓是刻骨铭心。在事业上,陆游仕途也不顺利,两岁时,北宋灭亡,少年努力读书,终于可以小荷才露尖尖角,却早有蜻蜓立上头,中了状元也无济于事,守降派的阻力,让他无法施展抱负。老年仍写《示儿》表达自己的失意。
陆游写的这首卜算子,其实就是他个人精神风骨的写照。他以梅花自况,写得清崛峭利,情感蕴藉深沉。
上片中写道,梅花开放在驿站外的断桥边,驿站、断桥强调了梅花生长的环境,是郊外,是荒野。梅花香气清发,本出自众花之上,却意外流落在外,寂寞孤独地开放,没有人照顾,没有人欣赏。这是词人的感伤。
时间已至黄昏,梅花愈感悲凉孤寂,这是陆游的情感,他将它注入到梅花里去,是感怀,是无助,是凄凉,是愤慨。独自愁,无人来会,独言独语独卧独行,人间独行客,飘零自可知。时有凄风苦雨淋漓。
看似是在写愁,笔锋一转,更著二字,力抵千钧,面对这寒冷孤寂的环境,梅花开了,这是倔强的,无法摧折的生命力!人性中最伟大的东西,就是无法屈服的精神。
下片中继续写道,梅花不与杂花相伍,自有其道理,它凌寒先发,一年最早报春,在伟人毛泽东的诗词里写道:“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它的这种低调的却又自守的品格,就算是群芳妒忌,又能怎样呢?一任,便是态度,便是精神。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词人借梅花写自己的处境,亦是孤独凄寒,亦是群小杂言,亦是早开早凋的状态。但是他不因此而自怨自艾,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至死不渝,志比冰坚。
即使是片片凋零,被碾作尘土,也要把最美好的东西留下,那沁人心脾的香气,会依然如故,不离不弃。这一句让世人敬佩的词句,像一记晴空里的惊雷,荡涤着最浑浊的世声。眼见那众芳摇动,群山回响,大地春回。
陆游的一生在执著中化为历史,只留下这些精彩的词句,偶尔拾起,都会产生巨大的心灵触动,或是凄婉、或是忧伤,或是砥砺精神,或是催人奋进。都是那么美,不忍放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