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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国学趣谈栏目又跟大家见面了。
上期我们说到民间泰山冶鬼之说在唐时渐渐式微，那么，自佛教东传之后，幽冥世界是怎么过渡到阴曹地府的呢？
本期我们继续说说古中国的幽冥文化。
/道教的独创冥界
其实，最初的道教并没有阴曹地府，转世轮回的说法，道教注重“今生”，主张通过修行、炼丹，谋求长生不死。
既然不死，当然不会堕入地狱。
所以在东晋时期，道教的原创冥界形成，即是赫赫有名的鬼都“泉曲之府，北都罗酆”。
酆都治鬼之名，长期以来与泰山并称，道藏描述，酆都在天地之北的极北之地。
《酉阳杂俎》引陶弘景《真诰》曰：“罗酆山，在北方癸地，周回三万里，高二千六百里。”
至于现今号称“鬼城”的重庆酆都县，从前叫“丰都县”，明朝初年才得“酆都”名。
而道教神系中，幽冥的主宰者为酆都大帝，其位居冥司神灵之最高位，主管冥司，为天下鬼魂之宗。
晋葛洪又在酆都大帝之下列有五方鬼帝。
《元始上真众仙记》文称：“东方鬼帝治桃止山，南方鬼帝治罗浮山，西方鬼帝治幡冢山，中央鬼帝治抱犊山；而北方鬼帝为张衡杨云，治罗酆山。”
其后又设下六天洞宫，洞宫下立三元宫，三官九宫九府一百二十曹，加上后续引进吸纳进来的如北斗真君之流的神仙，以及佛教的部分教义影响，这些元素共同构建成了道家完整的幽冥神系。
当然，这样的道教神系还不是我们最终所看到的阴曹地府之说，轮回之秘，始于佛教东传。
/佛教的轮回地狱
说起佛教的幽冥观，轮回与因果两个名词是必须要了解一番的。
印度教、佛教、婆罗门教认为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不寻求“解脱”，即永远在“六道” （天、人、阿修罗、畜生、饿鬼、地狱） 中生死相续。
因果，是佛法基本定律，主张今生的善恶业，可以引生未来世的善恶果报反作用到自身。
至于其他繁琐的教义，都不过是佛陀对死亡的一种镜诠。因为释迦牟尼知道人类都是先有畏怖，后有死亡，即“菩萨畏因，凡人畏果”。
地狱一词，则来自梵文“Naraka”的意译，它是佛教“六道轮回”思想中“恶道”的一个主要支流。
中国古人一提到地狱，一般反应是有阎罗王坐在审判桌上，旁边站着催命判官、周围都是牛头马面和小鬼，司酷刑、折磨亡灵肉体的恐怖地方，类似一个无边监狱。
因而本质上，地狱并不符合常说的“幽冥阴土”这个概念，佛教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幽冥世界。
不过，在佛教教义之下，地狱里的鬼魂和畜生也是芸芸众生，对于这些没有修行的亡灵们，他们也有权力被拯救。
所以佛教有一套救赎的理论，也就是脱离苦海的“渡”的概念，而完美贯彻这一方针的人，自然是一位大慈大悲的菩萨。
地藏王菩萨，梵文“Ksitigarbha”的意译。
《地藏十轮经》载：“安忍不动犹如大地，静虑深密犹如地藏。”
地藏之名就源于此。
据说，释迦牟尼生前曾嘱咐他，要在释迦牟尼既灭、而弥勒佛未生之前，自誓必尽度六道众生，拯救所有的苦难，始愿成佛。
而《高僧传》说他本是唐朝时期新罗国（今韩国）的一个王族，姓金，名乔觉，来到中国安徽省，苦修了七十五年地藏法门，终于修成了地藏菩萨的化身。
可以说，地藏菩萨在中国佛教中的出现，离不开唐朝对佛教的推广。
佛教汉化后，很多东西都需要重新阐释，重新解构。
“六道”与“轮回”这种超越时间的意识形态，对于古中华帝国这个注重“现世”的民族来说，还不能那么简单地被接受。
中国人还不能想象除了“现世”之外的空间（宇宙）与时间（轮回），更难以想象在人类、神仙、鬼魂、恶魔与飞禽走兽之间，在生前与死后，生命链的关系可以由猪、牛、马等动物与昆虫来连接。
而地藏菩萨就是中国人开启“六道轮回”奥秘的钥匙。
/阴曹地府：十殿阎罗与十八层地狱
其实，阴曹地府的形成并非一家之功，可以说，儒道释三教都有参与其中。
不过，最初十八层地狱和阎罗王这两个深入人心的概念都是随着佛教一起传入中原。
阎罗二字是印度婆罗门教的“耶摩”、“阎魔”的梵文音译，印度佛教二十四诸天之阎魔天，在中国典籍中首见于北魏《洛阳伽蓝记》。
而佛教又认为地狱是生命流转里最痛苦的区域，生命终止，要在这里根据一辈子的罪业决定投胎到哪一界，所以便有了“十八层地狱”的说法。
此时正值汉朝，正是“泰山冶鬼”之说盛行的年代，所以为了契合民众的观念，佛教也尝试借泰山渲染地狱。
三国时期《佛说八吉祥神咒经》云：“泰山地狱，饿鬼畜生道。”
到了唐代，佛教昌盛，在民间普及开来，地狱的观念通过绘画和通俗文字的传递，产生了很好的效果，让信徒们感到畏惧。
于是道教系统的泰山府君和之后形成的酆都冥司，都渐渐被佛教系统的地狱体系超越。
道教为了争取信仰，开始吸纳佛教的教义优点，并加以改编。
唐末时，阎罗被一分为十，泰山府君被收编为第七殿泰山王，地狱也被定址于泰山。
不过，敌对教派的东西自然不能照搬，道教也不可能承认阎罗便是冥司主宰。
所以在道教神系中，十殿阎罗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化身，后者地位大致等同于地藏王菩萨，而阴司的最高神则依然是酆都。
此后，佛教觉得这个说法深入人心，便也拿过来直接使用。
两套同源不同根的阴司体系相互渗透，互相补充很多新的鬼神形象，千年以来传播最广的幽冥体系渐渐完善成我们今天看到的样子。
/背后的统筹者：儒家影响下的世俗观
幽冥体系的形成，离不开民众的传播和认可，而在中国，民众的认可，其实就是儒家文化的认可。
《论语·雍也》：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很多人对这句话的理解为，对于鬼神要不理睬，不得罪，对他客客气气的，但是绝不亲近。但其实这句话，起码有三层意思。
第一，孔子是在提示我们：鬼神在我们的心中；第二，拜鬼神的时候，看你的心怎么转。心想是神，拜的就是神，心想是鬼，拜的就是鬼；第三，上升成神，下沉为鬼。鬼也不可怕，只要转念向上，同样可以修成神。
因此，如果人们好好看儒家《十三经》，就会很容易明白，儒家是信神的，并相信人有灵魂的。
而佛教轮回地狱的教义之所以在中国广为流传，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它和推行的孝道完美契合，所以儒家文化并不否定鬼魂和阴间的存在，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当然，儒家也有自己的一套幽冥观念，并且，这种只关乎文化不关乎宗教信仰的观念，其实才是完全决定国人幽冥思想观的因素。
中国传统祭祀祖先，既是孝顺、怀念先祖，实际上同时也是希望祖先在天之灵魂保佑当下家人。
此外，儒家是世界上最重视人死后的葬礼和祭祖的，这说明儒家虽然不说人死后是什么样子了，但相信人有不死的一面（即灵魂）。
至于说人死后灵魂上天之后变成什么了或者干什么去了，儒家不再说明，这些由道家、佛教来管，儒家所做的工作就是审核和排除。
所以说到最后，无论是道教的地府神系还是佛教的地狱之说，都抵不过中国人的世俗观念。
观察中国文化，有一个真理，就是中国人对于现世的热爱非常强烈，这是民族的精神所在。
人生最理想的状态是道教的长生不老，即便没有不老进入阴间，只要能再度轮回投胎为人，也是理想的结果。
这些现象，其实是围绕着中国古代社会一个根本性问题，就是宗族制度在运转。
古人相信人死后在冥界依然能延续阳间的生活，那靠什么成为生活来源呢？这就需要后代的祭祀，也就是纸钱和贡品。
中国的孝道，不仅是生前的赡养，还有死后的祭祀。
民俗里对阴间的描述虽然有些很模糊，但是有个不变的定律：鬼魂想要享受上供的祭品和烧化的纸钱，必须家里有男性继承人，由男性继承人祭祀。外姓人不行，即便是血缘再近也不行。
古人为什么对生儿子这么执着？因为如果死后无子嗣，不仅自己，连先人都会在阴间变成孤魂野鬼。
时常有人以此来抨击国人没有信仰，但实际上，这种对于自身血脉出发的推崇，才是发乎思，存乎心的人文关怀。
而这，其实才是中国人心中数千年从未变过的幽冥观。
以上就是本期内容，如斯精舍，你的文化手册，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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