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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畅
欧心语/绘
一座小山前面，躺着一块小小的平坦的空地，大概是那座小山在中午时的影子那么大。那块空地前面是一汪浅浅的泉水，浅盈盈绿油油的，倒映出小山的黛绿尖顶。
那块空地上长满了绿油油的小草，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孤零零地吹着风的小草。直到有一天，一棵路过休息的蓬草飞走时，掉下了一粒种子。那颗种子躺在绿油油的草中间，黑黢黢的，难看极了，但是小草们还是在北风吹过来的时候，把她藏在了身底下，一直到春天来了。
冰冻的小溪咔嚓一声裂开，一天一天地温柔起来。那些枯黄了的草也长起来了，渐渐和溪水成了一个颜色，远远望过去好像只有一层草坪，或者一汪溪水。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草一样颜色，但是却没有柔软腰肢的东西长起来了。
她是草莓种子，她把根扎在草丛里，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把枝丫伸到小草的头上，慢慢地能够看见那一汪清亮的小溪。
她这样子长了很久，长成了一棵草莓树。不知道到了第几年，她开了花。起初，那是一团小小的绿色蓓蕾，后来白色云彩一样轻柔的花瓣冲破了绿色的禁锢，将白色的笑容绽放在草丛之上。
小草们惊呆了，她们从来没有见过绿色以外的同类，周围除了白云、流水全是绿油油的一片，如果是阴天就阴森森的吓人。现在开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她似乎把阳光都采了下来，让这一小片空地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小草们没日没夜地嘱咐草莓树一定要保护好这朵小小的花。草莓树也很珍惜自己的第一朵花，每当有风吹过来的时候就连忙用叶子盖住花朵，不让她经了一丝儿风。
小草、草莓树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过了好几天。虽然照顾那唯一一朵的草莓花有些辛苦。为了不让花受了风，草莓树时时刻刻都在警惕之中；为了让花喝饱水，草儿们用头顶着水一个接着一个地传过来；连云彩都怕太阳晒坏花似的，总在太阳最大的时候落在他们头上。
但是，花瓣似乎不那么精神了，她像是困了一样，卷曲了边缘，整个花都开始往里缩。草莓树发现有些花瓣已经几乎要脱离花茎，她很担忧却无可奈何，只能时时刻刻高举着叶子。草儿们打来的水花也喝不下去了。终于吹来了一阵风，一阵很大的风，即使草莓树把所有叶子都围成一个圈，还是让风钻了进去。
一片花瓣被吹落了，一群小草接住了她，可是还没等把她放下来，就被风吹到了小溪里，顺着溪水飘走了。剩下的花瓣都落了下来，有的被卷向高空，有的被吹向溪水，总之那些透明的纯洁的白色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了。
草莓树垂头丧气，非常自责。小草们非常难过，都默默地站立着，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
云彩远远地躲在天上，好几天都没有下来和小草们玩闹了。带走花瓣的小溪似乎不动了，连山都巍然不语。总之，一切安静极了，那闯了祸的风也好几天没有来了。直到他发现草莓树和小草们都渴的快要干枯了，才鼓起勇气飞回来，舀起小溪里的水朝草莓树和小草们泼去。
小草们动了动，终于有一个先说话，“你是不是能再开一朵花？”她小心翼翼地抬着头，讨好似的问草莓树。
草莓树还是耷拉着头，慢慢地摇了摇，“我也不知道。”
风又吹了过来，掀起草莓树的叶子哗啦哗啦。那棵一直抬着头企盼着的小草，突然大喊出来，“看！快看！”
她的声音一下子惊动了整个草丛，所有的草都抬起了头，有的看见了那朵吹掉了花瓣的花托里面长出了一枚小小的绿色宝石一样的种子。
“啊！那是什么？”小草们欢呼起来。
草莓树也低下头，慢慢地看过去。她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却又弯下腰去，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那棵嫩嫩的软软的草莓。
“啊，她真是太可爱了！”草莓树禁不住握起了两边的枝叶，像是握住了手。
“小心！”小草们纷纷昂着头，大喊出来，生怕剧烈运动的草莓树把草莓抖了下来。
草莓树吓了一跳，向后倒了倒，草儿们一齐昂着头拥向她的背后，似乎想在她倒下来的时候扶住她，还好她并没有倒下来。草儿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你要小心点儿！”
“不能这么任性啦！”
“草莓树，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草莓树一动都不敢动，只能摇摇头或者点点头，而她这样可能晃动任何一片叶子的时候，都会被小草们立刻喝止住。
“快停下，快停下，这样太危险了！”
“草莓要被你摇掉啦！”
无奈草莓树只能像被冻住似的，安安静静地站着。幸好云彩总是帮她挡住太阳，风儿经常帮她轻轻地挠挠痒痒，草儿们总是给她送了水喝，不然真的让人受不了。
那颗绿色的小草莓慢慢地变大了，从一粒小石子变成了一颗发着浅绿色光芒的宝石。虽然她还是绿色，但是她是圆圆的鼓鼓的，和所有草、叶子、溪水都是不一样的形状。她像是那团圆圆的月亮，漂亮极了。
“这是哪儿？”突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谁在说话？”最先听到的一株小草伸长了耳朵。
“你是谁？”一个软软的、柔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这个声音像是天上的仙女唱的歌，那么清脆、那么动听、那么令人陶醉！
“我是？”小草似乎有些自惭形秽，过了一会才压低声音说：“我是小草。”
“小草是什么？”
“小草就是小草。”
小草低着头，很难过，为什么自己只是一棵小草，连声音都不好听，像是风磨着山岩。
“你醒来了。”草莓树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但是她很快控制住了自己。
“谁？你在和谁说话？”草儿们都听见了那个仙女似的声音，纷纷昂着头问草莓树。
“是我。”草莓俏皮地说，并且笑了起来。
“啊！是那颗美丽的草莓！”
“你们好。我是草莓。”
“这么好听的声音！”“多么美妙的声音！”“简直就像仙女一样！”
“像仙女一样，那我们就叫她仙仙吧！”不知道谁发出了提议，草莓树和所有的小草们都觉得这个名字好极了。
“仙仙！”“仙仙！”“仙仙！”……
整个水面上和这块小小的平地上都回旋着“仙仙”这个美丽的名字。仙仙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红了脸，像是阳光洒到水里透出的红彤彤的霞光飞到了她的脸上。
刚开始只是头顶有一点点红影儿，渐渐的那一丝丝红晕幸福地围绕着仙仙，她像是穿了阳光和月光交织那一刻最美的颜色的明艳的裙子。醉人的红色，照亮了这平静的山前空谷，连溪水都不住地跃起来望一望这罕见的令人神往的不同于一片绿意的美丽。
仙仙一直都是不好意思地垂了头，有人看她的时候就往叶子后躲。
“太美了！”
“仙子一样！”
“啊！可爱的，美丽的仙仙！”
连月光都忍不住轻轻地亲吻她。
渐渐的仙仙能和不住地夸赞她的小草们说话了。
“你们好啊。”仙仙害羞地垂下了头。她那美丽的脸庞上布满了浅浅的红晕。
“真是美丽极了！”小草们欢呼、呐喊、跳跃，让这一片寂静的土地充满了生机和快乐。
仙仙也情不自禁地舞蹈起来。她先是轻轻地向左旋转了一圈，又优雅地向右旋转一圈，突然她一个后仰倒在一片叶子上。小草们齐刷刷地昂起头望过去，都恨自己长得不够高！仙仙又向前直起腰踩着叶子跳跃着前进，轻柔的脚步让叶子也陶醉其中。溪水的哗哗声似乎是在配上一首乐曲。躲在云彩后的月亮却开始一直追逐着仙仙。小草们看着那一束光追着仙仙，看她像仙子一样在那片绿色的叶子上来回跳跃。
“真的是太美了！”
“多么幸运，能看见这么美的画面！”
仙仙停了下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你们如果喜欢，我还会为你们跳的。”
“喜欢！喜欢！大家都非常喜欢！”
“累了吗？”草莓树望着仙仙，温柔地问道。
“不，对，是有一点儿。”仙仙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似乎谁和她说话都会脸红。
“那你休息吧。”草莓树说着，伸出两片叶子将仙仙包在其中，“你们也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仙仙、草莓树、小草们都进入了梦乡，连溪水都停止了流动，静静地躺在那里。只有风还会调皮地吹来吹去，时不时掀开盖着仙仙的树叶看一眼仙仙那鲜红的脸庞。
“真是开心啊！”“比以前有趣多了。”“仙仙给我们带来多少快乐啊！”
刚开始的时候，仙仙听到这些话，还觉得不好意思，甚至会向大家道歉觉得自己扰乱了他们的生活。可是渐渐地，小草们已经离不开仙仙了，对仙仙是有求必应，甚至在仙仙还没有要求的时候就把一切都打理妥当，让仙仙成了真正的不食烟火的小仙女。
渐渐的，仙仙也开始认为自己是特别的，特殊的，是应该享受一切的仙女。于是她有些不大看得起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小草了，想喝水的时候，再不是温柔地问：“请问能帮我打一点水吗？”而是“去打点水来！”小草们都是那么的喜欢仙仙，并没有注意到仙仙说话有什么不同，还是像以前一样把最清澈最甜美的水传送给仙仙。
可是草莓树发现了仙仙的变化，她在仙仙第三次这样和小草说话后的晚上，等着小草们都睡着了，把仙仙叫醒。
草莓树看着一脸不耐烦的仙仙，耐心地说：“仙仙，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变化？”
“困死了，你不应该把我喊醒！”仙仙不愿意睁开眼，一脸的不情愿。
“你不应该那么和小草说话！”草莓树生气了。
“我怎么和他们说话了，不就让他们倒些水吗？我以前也让他们倒水的。”
“可你以前是请求别人帮助，你现在是命令他们！”
“命令他们又怎么样了？我这么美，天天给他们带来快乐，他们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
“仙仙！”
“喊什么呀！困死了。”仙仙把草莓树的话打断了，然后猛地钻进树叶里去。
“唉！”草莓树低下头，望着藏起来的仙仙和趴在地上睡觉的小草们，又望望月亮，低下了头，难过的叶子都蜷缩起来。仙仙差点被抖下去，想发火可是看着高大的草莓树，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抓着叶子爬到一根粗一点的枝干上躺了下去。可是草莓树一点都不像以往稳稳地一丝不动，今天夜里，草莓树总是左摇右晃。仙仙有一次直接从枝干上摔下去，疼了好久才站起来。
仙仙看着挤成一堆的小草们，满肚子委屈。“不就是让他们倒了几次水，就这样对我！”仙仙嘟着嘴，瞥了一眼草莓树，一瘸一拐地走到水边。
水里映出她那鲜艳的粉红的脸庞，“啊，多么美！”
“你在说谁美？”一个声音突然传进了仙仙的耳朵。
“谁？谁在说话？”仙仙吓得抱紧胳膊，四处张望。
“我，飞飞！”一团枯黄色的草落在仙仙旁边。
“你！”仙仙向后面缩了缩，不禁害怕眼前这个乱蓬蓬的怪物。
“不要害怕，我是蓬草，以前和他们一样。”飞飞朝小草们努努嘴，“不过不是所有的小草都能成为蓬草的。在沙漠里只有最坚强的草才能变成蓬草。”
“沙漠？那是什么？”仙仙从来没有听说过沙漠。
“沙漠啊！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刚才说谁美？”飞飞想不出该怎么解释沙漠。
“谁？我没说过。”仙仙回头望了望小草和草莓树，他们都睡熟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你说的不是他们！”飞飞非常肯定地说。
“你说什么？”
“你是说你自己最美。”
“我没说过。”
“哈哈哈哈哈，一颗小草莓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飞飞抱着肚子打滚，“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仙仙看着大笑的飞飞，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她看见草莓树醒了，但是草莓树并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仙仙的眼泪像是融化的小溪一个劲儿地往外流。（未完待续）
来源：中国青年报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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