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是贾宝玉的贴身丫鬟,并比贾宝玉大几岁,心智较为成熟,做事踏实稳重,贾宝玉的日常起居几乎一切伺候的事情都是袭人在打理,因此贾宝玉对袭人信任有加,不过这只是暂时的,自晴雯被撵出大观园宝玉和袭人便有了隔阂,这是后话了。
袭人原本是贾母得力的丫鬟,因为疼爱自己的孙子,贾母特意拨给宝玉使唤,而袭人也深知自己获得主人的信任,在刘姥姥一进荣国府的时候,背着人跟宝玉发生了关系。也是在那一次,袭人似乎对自己未来的路更加明确了。
作为贾宝玉未来的准姨娘,袭人自然是希望贾宝玉能够读书上进,未来可以争取功名利禄,自己也可以跟着享受荣华。然而,当宝玉第一次主动提出上学读书时,袭人表现的似乎不是很乐意,其中的原因耐人寻味。
在第九回中,贾宝玉准备携同秦钟到贾家私塾读书,袭人一大早就为贾宝玉准备好了上学的所有物品,却一个人坐着发呆,贾宝玉很不解,所以就问:
宝玉见他闷闷的,因笑问道:“好姐姐,你怎么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冷清了不成?”
宝玉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每天跟这些女孩子打打闹闹,她们早已经习惯了,突然说要去上学,这些女孩子自然突然会觉得有些失落,而宝玉第一句的问话,也正好说到了袭人的内心深处,但袭人立刻开始掩饰。
袭人笑道:“这是那里话。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但只一件: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别和他们一处顽闹,碰见老爷不是顽的。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
粗心的读者应该不会想到,袭人所说的这短短四句话,实际上大有深意。在这一段话的旁边,脂砚斋给了这样一句批语,写道:“书正语细嘱一番,盖袭卿心中明知宝玉他并非真心奋志之意,袭人自别有说不出来之语。”
脂砚斋的这段话说的也相对隐晦,大致意思是说,袭人知道宝玉撺掇着秦钟上私塾读书,实际上他们是去玩的,根本不是奋发图强,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借口而已。那么,袭人没有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么呢?
实际上,在袭人跟宝玉对话里已经隐含着说出来了。她说的第一句,“读书是极好的事,不然就潦倒一辈子,终久怎么样呢。”意思是,宝玉你要去读书,因为你不读书,将来没有出息,你如果没出息,我这个打算跟你一辈子的姨娘生活也就没有着落了。
她说的第二句,“只是念书的时节想着书,不念的时节想着家些。”意思是,实际上你在哪都是读书,这次你出去只是一个借口,希望你别把心思全都放在外面,也想一想我们这些家里的人,特别是想一想我。
第三句,“别和他们一处顽闹,碰见老爷不是顽的。”意思是,如果你只是一味贪玩,老爷贾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机会收拾你,所以你要好好听话、好好读书,遵从父亲的意愿。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是希望宝玉遵从父命,好好走仕途之路,这与袭人一贯遵守妇道的性格和行事风格一脉相承,但这句话刚说完,袭人立刻又补上了第四句。
“虽说是奋志要强,那工课宁可少些,一则贪多嚼不烂,二则身子也要保重。这就是我的意思,你可要体谅。”这句话是最关键的,在袭人看来,宝玉去读书是正经事,但她更在意的是贾宝玉的身体健康状况。
袭人为什么要说这句话呢,实际上跟她自己的未来打算有很大关系。通过作者后来的交代可以知道,贾母等人对宝玉宠爱有加,尤其不会监督他刻苦读书。原因很简单,贾宝玉的哥哥贾珠英年早逝,而他去世的具体原因尽管作者没有明确交代,但我们可以想见,贾珠在父权面前、在家族荣誉面前,苦苦努力,最终一命呜呼,空得优秀的名声,没有长久的寿命。
因此,贾母等人吃一堑长一智,不再逼迫自己的孙辈在幼年刻苦读书。实际上,袭人也有此担心,袭人已经想好,自己将来要做贾宝玉的姨娘,但若宝玉步了贾珠的后尘,自己的苦心将付之东流,未来也将一片灰暗。因此,袭人告诫宝玉,读书事小,身体事大,读书不能以牺牲健康为代价。
袭人是一个聪明人,实际上她内心的城府丝毫不逊于薛宝钗,这也正是她为何对宝玉说这四句话的原因,她内心疼爱宝玉,但这一切又与自己的利益密切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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