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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在手机《今日头条》上读到一则新闻:“嘉陵江‘水上高速公路’将于2024年全江通航。届时川、渝两地500吨级的船舶可一路畅行,通长江,达海洋。”这对川渝经济圈,特别是对于四川,意义重大,它意味着这个内陆省份通过内河航运连接,将拥有间接出海口。这条新闻也激起了我几十年前在重庆江北县(今江北区)至北碚的嘉陵江一段水道上,参与斗滩的回忆……
当时,我在原13军服役,我们连队就驻在紧靠嘉陵江北岸的重庆二砖厂。在助民劳动中,我和另几个人参加了一段拉船斗滩的劳作。
那年七、八月间,时值炎夏,船工们冒着砖窑开窑后仍强劲的余热出砖,装在轨道车上,推运到江边,背砖上跳板,装码在一艘约三十吨的木船上。午后,我们几个就去帮助把船拉过上游的一处急流险滩。
一到江边,一个年近五十的汉子就迎上前同我们握手:“谢谢你们前来支援。我是这条船的船老大,姓陈,他们都叫我陈老大。”他又指着身边一个矮小黝黑,但很结实干练的精骨人:“这是纤头,姓李,李头。”岸上,在二十多个职业纤夫中,李头把我们安排在居中的纤位,这样就共有三十来个纤夫,每个纤夫间隔约一人高的距离。青篾纤索似一棵横卧的树干,纤夫就像是树枝。李头教我们把连在纤索上的一幅宽大的白布“扯帕子”套在前胸,又交待斗滩时换成大背肩。
陈老大跨上船,一声吆喝:“起船喽。”李头高应一声:“扯帕儿笼起一一走。”他实际上又是号子手。
船行几里,来到了那处滩前,冮面比先前的狭窄,水流湍急,激起白花花、密匝匝的浪头。陈老大一声吆喝:“斗滩喽。”李头就领唱起号子:
“纤哥子噻。”
我们就跟唱:“哟嗬。”同时就一起发力。我惊感纤夫号子强大的约束力和鞭策力,号子声中,每一个纤夫都不可能不使力,而且牵引力都集中在一股劲上。头顶上是如火的骄阳,赤脚下是滚烫的鹅卵石和河沙,我们挥汗如雨,奋力斗滩。
船近滩心,阻力渐增大,我们感到船身越来越沉重。号子领唱和跟唱节奏就快起来、强起来,雄壮起来:
“纤哥子呀嘛,
哟嗬。
齐使力呀嘛,
咗力。
扯帕子呀嘛,
嗨咗。
大背肩哦,
哟嗬。
四脚着地噢,
咗力。
不闪火噢,
嗨咗。”
我们脚趾手指都抓紧地面;全身肌肉绷紧,扯帕子把肩和另一边背、肋骨压迫得生痛;汗水更是牵成线地淌进脚下的沙石,嗞地一下就干了。最紧要的关头,是船与激流呈僵持状时,我们感觉船并没有前进,这也是最易出险情的时候。此刻,李头领号似就提高了八度,全队纤夫号子愈加急促、狂放、雄壮:
“攒足劲啊,
嗨咗!
挣一步噢,
嗨咗!
要过滩喽,
嗨咗!”
纤夫每一次跟唱的“嗨咗”声,已经不是在唱,而是从生命和灵魂最深处迸出来的怒吼,声震江天!
“嗨咗”两声,我们就前进一步,再两声,又前进一步……
我偶向船上一瞥,望见陈老大站在舵位上,稳稳把着舵,判断江流,调适航向,指挥船工撑篙,与岸上准确配合协同,沉稳如山。在夕阳红光的辉耀下,就像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只有亲身体验,才能真切地感受到纤夫用生命力和意志力与激流拼搏的坚韧与豪壮,让人惊心动魄、灵魂震撼。
九十年代,有一首风靡一时的歌曲《纤夫的爱》,唱的根本就不是纤夫,格调、意境差了十万八千里。
船终于过滩,行到一片较平缓的水域。陈老大长喝一声: “过滩喽。”李头便把纤索拴在一块巨石上:“过滩喽,歇梢喽。”
开始我就发现,除我们几个人外,职业纤夫都是全身赤裸,光屁股,只系了一条短围腰遮羞,只顾前不顾后。这时,我问李头,他告诉我:“纤夫长年在江边拉纤,有时还要下水推船,穿裤子时干时湿的,沤起,容易烂裆。”他的话让我更懂得了劳动人民的艰辛和智慧。
我有一次在北戴河参加业务培训,在学校组织的歌咏赛中,我参赛的曲目就是《川江号子》,获得了二等奖。有几个外省的同学问我是不是经过专业声乐训练,我回答:“没有。但我这一段纤夫的经历让我刻骨铭心,永远难忘,我演唱时,脑海里全是在嘉陵江上斗滩的场景。”
我为那条新闻所深深触动,也是同一个原因。
从拉纤到机船,从30吨到500吨,这是多么令人鼓舞地跃升!
审阅:谢强
简评:通过作者全面细致地描写,让读者对斗滩这一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场面描写生动,语言朴实无华。
终审:严景新
作者:刘卫平
编辑: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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