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潮汕大地，曾经有一群因为战乱、饥荒等原因走失天涯的人，他们早已年迈，但凭着脑海里零星的碎片，在漫漫的时间长河里，保留着一份对家乡落叶归根的渴望。
门前的树，屋前的小河，村口的祠堂，模糊的呓语，依稀记得的童谣……记忆是一把打开过去的钥匙，但是光凭着回忆，面对早已天翻地覆的现在，只能束手无策。
幸运的，有这样一个超过2000人的“梦归潮汕”志愿者团队，怀着实现老人归乡的朴素心愿，截至今年6月，已经成功为超过630位求助者，寻得失散多年的亲人。
“梦归潮汕”志愿者团队已经为超过630位求助者寻得失散亲人。图为资料图片。
9月18日，又有喜讯传来，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妹重续亲缘。
可能就是那句话，“梦里花落去，蓦然回首，喜闻亲人尚在”。
做志愿者是为了“报恩”
“梦归潮汕“志愿者成立于2016年5月23日，缘起于 “潮汕关爱抗战老兵”团队。
一个偶然的机会，志愿者们帮助离乡在外的老人寻找到失散已久的亲人，随后便萌生了组建一个帮助在外潮汕人寻亲的想法。
团队的组建犹如滚雪球一般。最开始，他们组建了一个“在外潮汕人寻亲”的微信群。接着，他们开设了一个“梦归潮汕”的公众号，把求助者和活跃在潮汕地区的热心义工等召集进来。如今，这个团队已经有超过2000人，已收录登记寻亲求助1700多例。
34岁的张文丽是团队的志愿者，她选择加入，则有一些特殊的“缘分”，她说，“是为了报恩”。
张文丽84岁的老姑妈早年被拐卖到江西，一直与家里失联。2018年9月11日，在“梦归潮汕”志愿者的帮助下，他们来到了潮州，成功认亲。“我当天就加入了潮州队，成为一名志愿者。”张文丽还记得当日激动的心情。
寻亲的过程是曲折的，有时候“踏破铁鞋”也无觅处，有时候却又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寻亲者曾“望而却步”
9月20日，周末也没停着，张文丽又约上小伙伴去给老人家采集信息数据。能够尽可能多地收集信息，是提高寻亲效率的关键。
志愿者要花上大量时间去走访各个村庄，逐一核对信息。
“寻亲的名字，他们有时候都只能记得乳名，这是常有的事情。”张文丽有些无奈，“失散多年，名字早就不同了。”
“失散前的家乡记忆，包括大海、河流、集市、桥、井、寺庙等常见的地标，是我们重点关注的。此外，我们还会问是否见过日本兵，亲人是否遭遇日本飞机轰炸。”另一位志愿者卢先生有同感，记忆有时候会欺骗人，“所以如果有物证，例如卖身契、地契、纪念品、合照等，就更好了！”
时钟的指针拨回1939年，抗战爆发，潮汕大地惨遭日冦铁蹄蹂躏，到处饿殍遍野……人们只能选择背井离乡，去江西、福建，乃至海外等地谋生，以至于数不清的家庭支零破碎。
“有大量走失的人，已经70岁、80多岁了，他们想家。”张文丽坦言，“时间对他们来说，很宝贵。有一些老人家发出了求助的信息，但是可能都等不到认亲，就已经悄然离世。”她遇到过，心里很难受。
张文丽最自豪的，是看到寻亲者脸上的笑容。
几百米的村道走了半个世纪
有时候，一段短短几百米的乡间小路，却足足走了半个世纪。“执念”，可能是寻亲志愿者必备的因子。
张文丽自认为是一名执着的人，无论是晴天还是雨天，一有空，一想起来，她就会拿着寻亲信息，跑到各处去问询。
“很多地方都是我以前没去过的，就算人生地不熟，我也愿意去问，不想放弃。就是因为没有放弃，很多老案例最后都出现奇迹。”张文丽还记得，最短一次寻亲经历，只需要10分钟。她一看到照片，竟就对上了。
9月18日，和平县81岁的陈福英奶奶，与85岁的李来娇奶奶，被证实是失散两地的同胞姐妹，家乡是潮安区庵埠镇开濠村。听到这个消息，张文丽开心得合不拢嘴。
85岁的李来娇奶奶发出寻亲消息，要追溯到2017年。当时志愿者采集的信息情况显示，她是1944年，也就是在她12岁那年，因为饥荒，逃到了江西，至此与家乡潮州的亲人再无能见面。
2019年，团队另一位志愿者陈妙香到河源上陵镇派传单，“当时有热心人带路，说村里有位老奶奶，希望找到潮州的亲人”，那个老人就是陈福英。
陈福英幼时被辗转贩卖了五次，最后被改姓陈，因为经过太多曲折，导致记忆些许错乱，“可以说，采集到的信息帮不上多大忙。”陈妙香坦言。
“是张文丽记性好，她发现，李来娇与陈福英面相十分相似。”说起来，连陈妙香都觉得有一些“玄”。当志愿者再次找到陈福英，提起姐姐名字、家乡地名、周围建筑特点……这一切终于对上了。
乡音不改鬓毛衰
潮汕地区，属人情味比较浓厚的。而志愿者也大多会发动各地庞大的熟人关系网，在走访的过程中，请求亲人、朋友一起帮忙，寻找和辨识疑似的村庄。
“潮汕地区历来重视家族传统，大多数家庭也有离散的亲人，收到寻亲的求助，一般不会拒绝，所以有的人干着干着，就成为长期志愿者了。”志愿者团队相关负责人卢先生告诉记者。
有志愿者在采访中透露，小时候读的那句“乡音不改鬓毛衰”，是她在看到众多老人家，蹒跚着，走向自己祖屋，与亲人相拥后，最大的感触。
甚至，有的志愿者会请寻亲者用潮汕话说出“食饭”“食粥”“食茶”等词语，以便于判断发音是属于潮汕哪个区域，可以提升寻亲成功的几率。
俗话说，“有潮水的地方，就有潮人”。卢先生告诉记者，海外回来寻亲的案例，近年来也呈上升趋势。“一直都有寻亲团的志愿者和热心支持者，在港台地区、东南亚的泰国、柬埔寨、马来西亚、印尼等地协助寻亲。
据了解，2017年，“梦归潮汕”志愿者团队组织了“马来西亚行”。2018年，他们组织了“柬埔寨行”。2019年，他们在汕头迎来“马来西亚吉玻潮州会馆”组织的潮汕寻根团，由志愿者分别陪同不同故籍的马来西亚乡亲回乡探亲、认亲。
在志愿者们看来，只要求助者说出一句“胶己人”，就会不遗余力。这或许已经成为他们的一种使命感和成就感所在。
【记者】沈丛升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 沈丛升
南方探针
【来源：南方Pl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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