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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楼下有一棵大槐树。
说是搂下，其实是在一所校园里。我家挨着这所校园，由于只有一墙之隔，大槐树又长在墙根儿处，春天一来，它的枝头一繁茂，就到我家楼下了。墙那边是一栋四层的教学楼。教学楼一般举架都高，相当于我们这栋居民楼的五层。但槐树比那座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建筑还高。我从十多年前的那个春天认识的它，是先给它馥郁的芳香吸引了，然后才是它的高大，高大得花冠都探出那栋教学楼楼顶上的春光了。我家在七楼，每年春天，都是它最先提醒我春天又来了。
这些年，随着自己的年龄越来越大，一嗅到它沁人的呼吸，我感觉我胸中倒是多了命气了。就是说，朦胧中开始不喜欢这槐花香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却是岁岁年年催人老。遂想起自己一首诗中的句子——
品茶，翻书
然后再看眼楼下那棵大槐树
看它用一上午的时光
把阳光赶出它的浓荫
……
我想，如果这是真的
我的内心
一定是有什么东西
同样给上午的风翻动了
哗啦啦惊起了的，或许是
人到中年的不安与寂寞
……
而我知道的是
这种不安和寂寞
就如同槐树的那片浓荫
任多大的风
也翻不动了
突然的感觉，让我对大槐树心生羡慕嫉妒。它把年轮藏起来，展开的却依然是青春，浪漫的花季或者翁郁，让我们不敢称他为老槐树，只能以大小来区分它们的命运。
大槐树年龄好像也挺大了，可能比我的岁数都大，但究竟多大，我也不知底细，只知道这所学校建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其中那栋临街的教学楼业已成为文物，虽然已不能担负教学任务，却给人去楼空地保护起来了。就是说，如果那槐树是那个时候栽的，树龄应该在70年上下，但它却依然我行我素地绽放出繁盛的花期，依然我行我素地传达出繁植的欲望来……惟有春风解其意地翻动它的这种欲望，还送到我的书房来，梦想着熏香我坚硬的书卷气……
于是，今年我再次闻到了槐花香。
但是今年今日今时，却没了明媚的春光。这是个阴翳的日子，天空中薄薄的云彩夺去了大槐树的浓荫。惟有春风还是依然地来，而且，依然翻动着一树的叶子和花香，把我从旧梦中惊醒。我睁开眼的瞬间，我发现阴天里我心底的那片浓荫好像给翻动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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