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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语翻译最大的误区是什么?是过于强调它的文化属性,将它看做俗语、谚语翻译。然而两者是完全不同的。从语法功能上来说,俗语谚语多是单独成句,而成语还可能担任句子的主/宾语、谓语、修饰语等不同角色。
从语义上来说,虽然都是约定俗成的用语,但俗语谚语具有很浓重的文化色彩,
而成语已完全融入日常及书面用语,我们会在完全不知不觉地情况下,
大量使用成语,没有它们,我们的表达会大受影响。
俗语谚语在其他语言中也十分常见,但成语完全是汉语词汇中特有。
成语内部结构保留了古文意合的特点,只留核心意象,高度浓缩成言简意赅的表达,
生动鲜明,简洁有力,充分体现了汉语凝练的特点。甚至在某种程度上,
可以看做是古文在现代表达中留下的痕迹。
那么遇到成语,我们应该如何翻译呢?最重要的是语境。没有语境谈成语翻译没有意义的。
下面就给大家讲述成语翻译那些事儿!
在语境中遇到成语,我们要思考三个问题:
1. 成语在句中是否表达的是字面意思?
其一、完全一致或基本一致,比如分门别类、蹑手蹑脚、名副其实、人才济济
其二、不完全一致,含有比喻、借代、指代等用法,但不含有复杂典故,容易理解。比如闭月羞花、晴天霹雳、梁上君子、数米而炊、水滴石穿
其三、含有较复杂的历史典故、传说等,需要了解背景知识才能够理解,比如逼上梁山、初出茅庐、愚公移山、胸有成竹、班门弄斧
第一类成语往往比较容易翻译,至少在语义层面上。而后两类成语在翻译的时候,就要多考虑一层了,是直译?意译?还是兼而有之?
2. 成语自身是什么结构?在句中担任什么语法语义角色?
其一、成语在句子中承担什么语法语义作用?
这是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比成语本身的结构更为重要。“他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这里的“初出茅庐”是定语,修饰“小伙子”;
“他收买警方,企图逍遥法外”,这里的“逍遥法外”是动补短语,是句中主语“他”的谓语结构,可译作go unpunished;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这里的“晴天霹雳”是名词结构,一个喻体,用来比喻“消息”,可译作like a thunderbolt out of a clear sky
刚才提到,成语是高度凝练的意合结构,所以它在句中可能担任的角色是非常丰富多样的,需要具体例子具体分析。
其二、成语自身是什么结构?和当前所承担的句子结构一致吗?
“对于他指桑骂槐的挖苦,我毫不在意”,这里“指桑骂槐”是动宾结构,然而它在句中是“挖苦”的修饰状语。
如果成语自身结构与承担的句子结构不一致,往往需要在直译意译方面多做考虑。
3. 作者为何使用成语?
其一、作者就像使用普通词汇一样使用成语。
“他在公司里地位举足轻重,可不能小看他”。这里“举足轻重”的本义是“只要脚移动一下,就会影响两边的轻重”,而这个成语太常用,人们基本已经忽视它的本义,只取“非常重要的”这一引申含义,所以这里译作crucial即可。
其二、作者刻意使用成语,以起到强调、夸张或举例等作用。
“敌军围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形势已是危如累卵!”这里的“危如累卵”强调形势非常危急,随时有可能崩塌,很形象,可译作in an extremely precarious situation
“叶落归根,回到故乡安度晚年,是在外漂荡了几十年的爷爷的夙愿。”这里的“叶落归根”是文学化比喻,给表达带上抒情的色彩。可译为Returning to his home town like fallen leaves returning to their roots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不一定要按照字面意思翻译成语,但至少要将强调、夸张等语义体现出来。
其三、作者在用成语背后的典故
“现代挖隧道还用榔头慢慢敲?那不是和愚公移山没两样?”这里的“愚公移山”取的是典故本义。
“这是诸葛亮初出茅庐后,第一次“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战役。”这里的“初出茅庐”也是本义。
在这种情况下,是否需要解释典故,就是翻译时要斟酌决定的了。
由上可见,成语翻译,最不可一概而论,也更无“标准答案”。我们可以从词典等地方获得“参考答案”,但仍要根据具体语境分析判断,不可生搬硬套。
尽管不可一概而论,但基本方法还是有的。在这里我们为大家总结“成语翻译五步法”,用于实操当中:
1. 精简结构还原
完全还原为现代汉语表达,同时(如需要)找出背后的典故
2.确定成语在原句中所起语法及语义作用
比如单独成句?从句?修饰语?修饰了什么?谓语成分?主语是什么?是否有强调、夸张、比喻、举例、引经据典……?重还是轻?如果用普通表达来代替,是否会对语义有明显影响?
3. 判断成语中典故是否需要翻译解释
4. 查字典
成语,汉英词典往往会给出若干翻译参考,如何使用我们下面会讲到
5. 根据语境斟酌思考,选取或改造出合适的翻译法
如何斟酌思考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我们先进入到实战部分,通过实例来学习,再反过来进行归纳总结。
01
这是一个增译的典型例子。
“白纸黑字”在英文中有直接对应说法:in black and white,但“白纸黑字”在中文里虽然经常独自成句,分析却会发现还少句子成分,人们将什么用“黑字”写在了“白纸”上?
这个空白就需要判断语义来增译了。
比如上面的句子,这里“黑字”代表的是“证据(evidence)”,主语就确定了;in black and white是介词短语,前面还缺一个谓语。这里就有不止一个选项了,其中常见的一个是be presented,指“以……方式展示”。
02
这是一个词性判断的例子。
第一句,“活蹦乱跳”是直接取字面语义和结构,这里用一个文学词gambol对应成语,它专指“活泼地蹦蹦跳跳”。
第二句,这里“活蹦乱跳”是副词结构,修饰“走”的样子很欢快活泼;翻译将“走”转变为skip,“蹦蹦跳跳地向前”,同时加上副词joyfully来补全语义。还有一种翻译方法异曲同工:a group of little girls skipped by with joy
另外提一点,如果中文里的某个副词在英文中难以找到对应词,可尝试“曲线救国”,让它修饰动词,或者动词+副词共同表达语义。就比如将"走"改为skip,加上joyfully/with joy来指“蹦蹦跳跳地”。形容词翻译也是同理。
第三句,“活蹦乱跳”是形容词结构,修饰“孩子活泼有生气;所以翻译不包含jump,skip,gambol等,而是直接用定语结构对应。
那么我们思考,怎么翻译“老渔翁钓上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可以说这里“活蹦乱跳”同时包含了本义和引申义。
The old fisherman caught a vigorously jumping carp
03
这是一个词性判断的例子。
“刻不容缓”本身的结构和它在句中承担的成分不一致,那么是按照“紧迫的”这一形容词来翻译,还是按照“不能拖延”这一谓语结构来翻译,还是翻译成从句?
前一句中“性命关天(life-or-death)”已经是一个语气足够重的形容词了,所以刻不容缓就按照从句来翻译了。
而后一句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简单翻译成形容词urgent。
04
从字面上来看,这个成语是一个含有目的状语的谓语结构,为了“营私”,所以“舞弊”,所以字典中给出的直译是engage in fraud for selfish ends。
但是在具体例句中,我们会发现它并往往不强调目的关系,而是泛指以权谋私、渎职。就比如这个例句,“营私舞弊”与“违法乱纪”连用,泛指各种贪污、以权谋私、违反法律纪律等等。
“营私”“舞弊”“违法”“乱纪”是四个动宾结构词语,这种中文里的动词连用,在翻译时常可以转换为名词,比如这里就选用engage in带embezzlement和malpractice;用violate带law和discipline。
05
这是简化翻译的一个例子。
盛气凌人是“方式状语+动词”结构,这里将其简单转换为形容词arrogant and overbearing,和“谦虚”(modest and unassuming)相反对应。
06
这是泛化翻译的一个例子。
茶余饭后指的是“喝完茶、吃完饭(的时候)”,做副词,时间状语,一般翻译的时候只要译出“在休息空闲时”就可以。
07
这是近似匹配的一个例子。
“六神无主”原意指“主宰意识的所有心肝脾肺等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引申指“惊慌到不知道怎么办了”,在英文中一个非常近似的说法是be scared/shocked out of one"s mind/wits,指“吓到无法思考了”。
可以说两者在语义、语法作用、常用语境、使用频率、语体色彩都基本一致,所以这里直接引用了。
08
这是一个谚语对应的例子。
释义下前三行都是汉英词典中给出释义。第一行是成语本义的直译;第二行是引申义;第三行是英文中相近的谚语对应。
“谚语对应”是一个听上去很不错,但往往风险最大的方法。比如是否能用teach fish how to swim直接对应“班门弄斧”?这里有三个问题:
其一,它们的语义还是有差别的,一个是“教”,一个是“炫耀”;
其二、俗语往往有很强的口语和文化意味,而且使用频率远远低于成语。而“班门弄斧”大多数情况下已经是一个日常用词了?;
其三、teach fish how to swim往往是贬义,而“班门弄斧”可以是谦辞,会不会造成理解误差?
所以如果用英文idioms(谚语俗语)对应成语,一定要先思考它们的语义有什么差别,语体色彩、常用语境、文化内涵、使用频率是否有明显不同,再慎做选择。
09
这是一个短语对应的例子。
“提心吊胆”汉语词典的解释是“形容十分担心或害怕”。英文中have one’s heart in one’s mouth词典语义是 to be very nervous or scared about something,两者基本完全对应,而且均没有明显的文化语体色彩,因此可以直接拿过来用。
10
这是一个词性判断的例子。
“指桑骂槐”是动宾连动结构,在第一句中做副词,修饰“挖苦”,第二句中和原结构一致,做谓语。
翻译时第一句用形容词implicit(间接的)和名词insinuation(影射、暗示)带出“指桑骂槐”的语义;第二句则是按照谓语结构来翻译。
11
这是一个深译与浅译的例子。
这句话给出了两种翻译法,前一种是“深译”,后一种是“浅译”。
第一种翻译方法更适合文学化的语境,而且mirage(幻境)与flowers in the mirror、bright moon in the water异曲同工,很好理解,深译法可以增加感叹抒情色彩。
后一种方法则相反,言简意赅,适合于不需要强调抒情感叹的语境。
12
这是一个主语选择的例子。
这里例句给出的两种翻译方法。最大差别在于主语不同,一个是he,一个是a discussion;选择哪一个,关键是看上下文,需要保持这一句的翻译和上下文主语一致,不应出现语句不通顺或逻辑跳脱。
所以每个成语,以及每个包含成语的一句话,都可能有许多种不同的语义正确的翻译法,如何选择,要看能够恰当地融入语篇中。
13
这是一个文化背景强化的例子。
从语料库中大量包含“数米而炊”的句子来看,这些句子大多带有很强的文化背景—数米而炊可以说是对“穷到没饭吃”的形象化强调,这时如果不翻译成语的本义,力度和语义都会有所缺失。
14
这是一个文化背景弱化的例子。
英美文化中“死的时候不闭眼”,并不让人直接联想起“不甘心”,所以此处意译要好于直译。
15
这也是一个文化背景弱化的例子。
我们从小听盲人摸象的故事,听到这个成语,脑海中会有很好的画面感,而外国人则需要调动想象力去理解,在很多情况下这是没有必要的。
16
这是一个文化背景强化的例子。
这句话中的两个同义成语,沉鱼落雁翻译后不易理解,而闭月羞花比较晓畅,所以采用后者更合适。这句话有一些文学色彩,将“闭月”“羞花”表达出来,语义传达更到位。
17
这是一个减词和词性转换的例子。
“疏”和“浅”同义,省略其一;此外相比于才学“浅薄”,英文中更常说“缺少”知识和才华,因为这里将形容词转换为动词来翻译。
18
这是一个典故翻译的例子。
第一句与“初出茅庐”典故有关,需要直译加意译;而第二句则只取意译,而且因成语在原句中是作定语,修饰主语“小伙子”,因此以形容词来对应,在加上at the beginning of his career来进一步贴合成语语义。
19
这是一个典故翻译的例子。
“愚公移山”可褒可贬,需要根据语境来选择褒贬词,另外这是一个传说故事,是否翻译出成语背后的典故,往往要看原句和成语本义的关系。第一句中将“用榔头挖隧道”比作“愚公移山”对比,所以要说明愚公移山的故事。而第二句中只用了成语的引申义,就不需要说明。
另外,注意第二句话中的“精神”。汉语中有很多类似的范畴名词,比如“……的精神/现象/状态/方法/问题”,本身语义很泛化。这种表达法在英文中会看作冗余,所以最好不用类似spirit, phenomenon, problem, method等词去对应,而要把具体意思翻译出来。
20
这是一个顺译与意译的例子
因为第一句话提到了“道路”,不妨按字面顺译,将“道路通畅”的意思翻译出来,形象好理解。第二句话没有这样的语境,因此意译更合适。
21
这是一个的词性转换的例子。
在翻译的时候,如果很难直接找到合适的对应词,不妨尝试以下办法:
1. 多词对应;2. 转换词性;3. 词组承担语义
比如副词成语“堂而皇之”,很难找到一个直接对应的副词,所以这里的办法是用副词simply“就那么”,加上stroll“轻松地走”,共同表达“堂而皇之”的语义。
22
这是一个的词性转换的例子。
原句中“爱不释手”是“宝贝”的定语,在英文中不好找达意的形容词表达,直译又显得语句啰嗦冗长,转换为动词翻译更合适。
23
这是一个词性转换的例子。
井井有条在大多数句子中,承担的是副词作用。但修饰性副词在英文中常常不是最好的表达法。而且有时中文里的动词需要用名词去对应。将副词转换为形容词,或者介词结构来翻译,是一个很常见的方法。
从以上例子归纳总结,
在做成语翻译的时候,如果拿不准,
不妨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思考:
1.中文原句是否有省略?是否需要增译?是否有重复,是否需要减译?
2.成语译文和原句中成语词性是否一致?是否需要按英文习惯转译?(比如动词连用)
3.成语是直译还是意译?直译是否能够贴合语境,顺理成章不突兀?
4.成语中复杂部分是否需要简化泛化?深译还是浅译?
5.译文中的主语和宾语是否和上下文逻辑一致?
6.成语中的文化或文学背景是要强化,还是弱化?典故是否翻译?
7.英文中是否有近似说法?语义语体文化色彩使用频率是否有出入?
最后,如何使用汉英词典中词条释义呢?
一般来说,成语的翻译词条,一般包含以下四部分中的一个或多个:
1.成语的完全字面直译
2.成语不同词性和语义的分别意译
3.成语在英文中相近的短语/谚语
4.成语不同词性/语义的例句
在做翻译的时候,可以根据自己需求,选择合适的义项,或者改编义项,得出最贴合语境的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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