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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鲜
我对于春笋,一直以来都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怀。
少时,乡间,老屋,门前,每至春季来临,竹林里的春笋,就会一天比一天的多起来。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农村,生活条件依然十分贫困。加上我们兄弟仨都在一天天地渐长渐大,吃饭穿衣,上学读书,家中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我们却十分懂事,每到周末放假的日子(那时还只有星期日一天假),一大清早,我就会和小弟抬上一篮子新鲜的春笋赶到五里外的小镇上去卖。
卖笋须趁早。太阳一出来,春笋的水份就会很快被蒸发掉,看相不好,不是蔫了就是瘪了,很难卖出去。要知道,这可是一大清早起来,我们兄弟仨在门前的竹林里蹶着屁股一根一根掰下的。
别看掰了一大箩筐子,其实,剥下来后能卖的春笋却很少。之所以要和小弟抬着篮子去卖,实则是春笋太娇嫩,如果放在背箩里驮到小镇上去卖,一路上的颠簸,春笋就很容易被压坏掉。我可不敢弄坏了春笋,还指望它卖钱买笔买练习本哩!我和小弟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抬着篮子,生怕有个闪失。运气好的时候,会卖得很快;运气不好的问候,则无人问津。
我已记不清具体的日子了,毕竟时间过去了三十多年,那是一个晴朗的周末早晨,我们像往常一样,起得很早,去往小镇上卖春笋。
到了小镇上,天气忽的就变了,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我和小弟赶忙跑到临街的一处门脸的屋檐下躲雨,望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小弟难过地说:大哥,今天的笋子怕是卖不出去了,我肚子好饿,我想买一根油条吃。你就知道吃,卖不出去,哪有钱买油条?况且妈妈说了,卖完笋子,要记着给奶奶买眼药膏(红霉素药膏,奶奶眼睛不好)哩!
小弟吞了一口口水,不再言语,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多年以后,我依然十分清晰地记得那个早晨,狂风大作,大雨倾盆而下,卖不出去的春笋,小弟想吃的油条,奶奶的眼药,人家屋檐下。
后来,我考上了大学,进城工作了。每逢清晨上菜市场买菜,碰到春笋,我总会买上一些,不为别的,只为当年——我也曾经卖过春笋的那一份经历与情怀。前几日,儿子过生日当天,被母亲一大清早就接来了老家过生日,儿子下午回到小城家中之际,则带回了一大袋子新鲜的竹笋(春笋)。
母亲晚上打来电话告诉我,这笋子特新鲜,有笋衣包着哩,到吃时再剥。我在电话这头答应着母亲:“晓得的啦!小时候我又不是没有剥过笋子?”
关于春笋,在我的家乡,还有过一段趣事哩!话说当年,乾隆爷下江南,路过桐城,看到乡间田野里一群妇女正在扎秧把,于是,就想试一试此地的文风如何?顺口就来上一联:稻草扎秧父抱子。谁知话音刚落,田间一大姐甩了甩手上秧把的水,张口就对出了下联:竹篮装笋母怀儿。
乾隆爷一听,惊讶不已,对仗工整,平仄押韵,且又不失一份雅致。此乃文风兴盛之地也!乾隆爷也不由得抚掌击节,赞叹不已。
历史毕竟是历史,野史终归是野史,这段传说业已无从考证,但吾邑之中乡里通衢能诗善联者却不在少数,桐城文派,自古至今,绵延不绝,巍巍乎高哉!由此可见一斑。
原来,在我的家乡,春笋居然还有过这么高的礼遇,皇帝老儿都亲口称颂过哩!春笋,一种平常却不失鲜美的乡野食材,不经意间呈现在小城人们的餐桌之上,实则是一份难得的雅致。
每年的春上,母亲总会掰下老屋门前竹林里的一些春笋,淖水后,晾晒干,分成三份:一份给在小城的我,一份给在无锡的大弟,一份给在苏州的小弟,之于我们每一年的清明祭祖回乡返程之际。一年又一年,春笋年年生发,母亲年年掰下,我们年年带回。
家乡的春笋哟!你可知晓?你不仅只是乡土之上一份特有的食材,更是一路节气向上村庄精神的象征。我们来了,我们又去了。但家乡的竹林却一直都立在着那里,兀兀穷年,静穆地守望着我们的归去来兮。
多年之前,多年之后,我们,掰春笋,卖春笋,买春笋,吃春笋,母亲的干春笋,舌尖上的乡愁。当年,记忆,情怀,历史,灵动,鲜活,泥土,扎根,向上,气节,回眸,守望。之于春笋年年,之于岁月年年。
舌尖上的记忆,灵魂上的乡愁,不容忘却的历史,岁月如歌的回响。那年岁月,我们曾与春天一道醒来,我们又同春笋一起成长。终一天,我们渐渐长大成人,终于长成了岁月人生里我们该有的模样。春笋,春天,希望,破土而出,欣欣向荣,努力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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