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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在水一方
其实我还真没有好好仔细地留心过妈妈的手,但妈妈手上的温暖却似乎仍在我的手心。妈妈的手绝不会是一双细皮肉光滑的手了,她的手因每天操持家务变得粗糙、皲裂,甚至关节变形膨大,晚年的她又用这双粗糙的手重新拿起绣花针,戴上老花镜,认真地绣起花来,为她的那些谋面了或未曾谋面的孙子或外孙们缝制绣花的夹衣和小花鞋。妈妈身高大概有1.58米,从照片上看,她年青时身材是瘦长的,脸形也是细长型的,但在我的印象中她的身材是渐渐变得短粗脸也变成了圆形,到了老年身材不免显得有些臃肿。我确信是生活的重担把她压成这个样子的。从她嫁到余家,五十年来,这个家中没有哪件事不是经过她的手而作成的!妈妈的手,便是撑起我们这个家的大梁。爸爸身世坎坷,父母早亡,当我妈妈嫁来后才算过上了温暖的家庭生活。妈妈很快有了第一个孩子,那时爸爸在外面作些代教的工作,家里的事情全靠妈妈一个人打理,没有一个帮手。她白天还要在生产队里干农活,孩子就用布带子捆了背在背上,走哪儿带到哪儿。之后,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孩子……,一大群的孩子都是这样带大。这条神奇的带子大概有两尺宽,两丈长,把个小孩子那么三裹两裹就捆得牢牢地背在背上。大点儿的孩子没法带在身边了,只能留在家里自己玩,大的照看着小的,到了入学年龄的都去上学。她没有休息的时候,每天都要上工干活,干活挣工分换取一家大小的口粮。歇工时回家给孩子们做饭,上学的孩子们中午也要回家吃饭的。家里还养着鸡,养着猪。晚上她也不得闲,在昏暗的油灯下,还得缝衣纳鞋。家里每个人的衣服都是她一针一线地缝制,每个人脚上的布鞋都是她一针一线纳成。甚至连纳鞋底的麻绳也得她自己制作。她自己种下苎麻,收割、剥皮、浸泡、晾晒、再拧成麻绳。纳鞋底时需要很费力地抽拉绳子,常常把手勒得变形。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除了睡觉时间,妈妈的手从早到晚基本不会闲着。她会想法从每一寸的时间里抠出点东西来补贴这个家。去打一筐猪草回来,去捡点坡边的荒地种几棵豆角,几行白菜,上山去采些野菜,甚至还要去砍柴……
现在想来,我的妈妈,她简直就是超人啊!没日没夜地劳作。为了改善伙食,还得变着法儿地把粗粮作出好吃的味道。比如冬天煮玉米花,要把干的玉米粒煮得像爆开的玉米花儿一样,非常费时间,所以只能晚上做,要用碱性的火灰和老玉米粒一起煮至开花,再把火灰洗掉,最好再加骨头或腊肉一起煮,一直要煮到后半夜,还要留余火煨着到第二天早上,正好可以当早饭了。这些当然也是妈妈这双手在劳作了。小农经济,自给自足。也不得不自己动手来作一切需要的东西。一者市场经济不发达,很多东西有钱都没得买,而最紧要的却是家里根本没什么钱。所以我的妈妈为了操持这个大家庭的生计,她就得变成无所不能的超人,她的两只手就像两台不能停歇的机器,要不断地挖掘出新的东西来满她孩子们的吃、穿、住、行,以及学习成长的需要。
我们家曾有一架很大的石磨,是用来磨面粉的,小麦面粉、玉米面粉、或是豆粉,都要靠推动叠放在一起的两片磨扇中的一片转动而磨碎从两扇石头之间的磨眼里漏进去的谷物,需要很大力量不断地推动磨杠绕着磨盘转圈。别的地方这种磨一般是驴拉的,听说把驴眼睛遮上,它便可一直耐心地转圈。而我们当地并不养驴,没有畜力可借,只好用人力。喂养一家人的粮食,都要磨碎,而那沉重的磨杠也是靠妈妈的双手推动!她推动的又岂止是石磨,她推着的是全家的生活!我上小学之后已经可以帮妈妈推磨了,但一人之力是不够的,我们这种妇孺的组合,须得两人或三人才行。我每干这个活儿,必会晕车,推一会儿就得到一边去呕吐一会儿。后来村里有了水电站后,就有了电动的磨粉机,我们叫钢磨子,才解放了妈妈的双手。而正是这个钢磨子,却又让妈妈吃了个大苦头。那时的磨粉机并不是全自动的,不是加进去小麦就可以直接出面粉,而是每一遍磨过的料出来之后,再用人工把它收集起来再一次加到进料口里,如此反复好多遍,才能得到够细的面粉,而且还是连皮连瓤一起的,回家之后还需过筛。有一天她为生产队里磨面,在蹲下来舀起粗粒上料的时候,不小心膝盖碰到了转动的皮带,受伤立马就站不起来了。她为此休了几天病假,躺在床上不能动。似乎也没有经过什么治疗,就是休息了几天。那时候家里孩子虽然多,哥哥姐姐们上了中学就住校不在家,当时家中也只有我和妹妹。那也是我记忆中唯一一次见妈妈倒下,休假,那时也是我第一次独立地为她做了一顿饭。
妈妈的一双手刨来了养活我们全家的食粮,妈妈的一双手包揽了我们全家所有的家务,妈妈的一双手抚育我们长大,妈妈的一双手还让我们体会到尊严和优雅。虽然没有多少华丽的衣衫,可我们家孩子的衣服总是干净整齐。我上小学第一天穿的是妈妈做的绣花鞋,还有绣花的夹衣。那不知是她从多少个夜晚的睡眠中抠出来的时间做成?我从小在小伙伴面前自豪我的妈妈手巧能干,我的妈妈还会讲古、唱歌,我们家的房前屋后还有妈妈种的花。再苦再累她都一个人扛着,而愿意供养孩子们上学,我们家的每个孩子都有学上。等到她最小的孩子都上了大学,她才稍得了空闲,于是又用那双已经变得粗糙的手拿起了绣花针,她要为儿女们留下念想,她要为儿女的儿女们留下爱心。迄今,妈妈留给我最深的形象就是坐在院子的萄萄架下绣花,戴着老花镜,不时透过镜片上方的空隙望望远处,看看来人是谁,或者捻着花线,请旁人帮她穿针。
妈妈的手不仅从外面往家里刨一切可用的东西,妈妈的手也慷慨地向外人送出帮助。记得有要饭的人上门的时候,妈妈总是二话不说地默默为他们装上一碗饭,或是一碗粮食。村里人有来借东西的莫不应允,自家种的蔬菜瓜果常分送亲戚、邻居品尝。爸爸撒网打回来的鱼,妈妈也是轮流分送村人,据说我们村人吃鱼的习惯是从我们家学起。妈妈乐善好施,人缘很好,所以她的家里总能聚起很多的客人,……
如今,我已无法再握住妈妈的手,因为阴阳这只无常的大手,生生地撕裂了我们,并以一扇门阻隔了我们,从此,妈妈在那边,我在这边。隔着7300天的距离,我已经无法再握住妈妈的手,但我的手心里分明还有妈妈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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