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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三位古人,后面再说韩愈。三位古人依历史顺序是:西门豹、李冰、周处。
《西门豹治邺》的故事,小学时大家都学过,不赘述。这里西门豹要对付的其实不是河伯,而是那些借河伯敛财、害人性命的坏蛋。这是与人斗,不是与河伯斗,只不过是借河伯之名而已。与人斗,西门豹暂胜一局。
然后是李冰。李冰杀蛟的故事偏僻些,展开些篇幅。这个故事出自宋代《太平御览》,说的是秦昭王派李冰担任蜀郡郡守,江里出了个水蛟,年年作怪,发大水,淹土地,毁房屋。李冰决心为民除害,就变成了一条大牛,到水里去和蛟怪拼斗。
那蛟怪也很厉害,也变成了一条和李冰变的一模一样的大牛,两个在水里斗得波浪滔天,天昏地暗,直斗了一天,不分胜负。
李冰又变回来,上了岸,挑选了几百名特别胆大而勇猛的士兵,对他们说:“上次我化做牛形,水蛟也变成了牛形,打了个平手儿。这次我再下水里去变做牛形,我预先在我身上系个白绸子,你们在岸上看准了,往那没有白绸子的牛身上射,一定要除掉那水蛟!”再斗时,岸上的士兵们认准了,就一齐用足了力气,张弓搭箭,把水蛟杀死了。结局是李蛟胜出。
这故事明显是虚构的,为的是颂扬李冰建筑都江堰的功绩。
第三个是周处,出处是南朝刘义庆《世说新语》。《世说新语》是一部志人小说集,稗官野史居多。原文:“义兴郡溪渚长桥下有苍蛟,吞啖人。周处执剑侧伺,久之遇出,于是悬自桥上投下蛟背,而刺蛟数创。流血满溪,自郡渚至太湖勾浦乃死。”周处年轻时凶强侠气,为患乡里,与山中虎、水中蛟并称三害,而周处为此三害之冠。乡人怂恿周处杀虎杀蛟,实是希望此三害火拼,当然是能少一个是一个,最好三个都一齐没了。偏偏周处杀虎除蛟后,自己活了下来。好在后来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周处与妖斗,与人斗,也与自己斗,结局是皆大欢喜。
说完了前三位,接下来就是重点说韩愈了。
其实韩愈并没有与河妖实打实地拼一场,他只是作了篇《祭鳄鱼文》。韩愈写《谏迎佛骨表》惹得唐宪宗大怒,被贬到不毛之地的广东潮州。韩愈听说潮州境内的恶溪(河水名)中有鳄鱼为害,把附近百姓的牲口都吃光了,热血冲头,也想学学李冰与周处,与鳄鱼这河妖斗一斗。不过虽然韩愈文章写得好,但武力值估计不咋的。因此只好写了这篇《祭鳄鱼文》的文章,到江边摇头晃脑一阵念。先是大拍当今皇帝马屁,然后正气凛然正告鳄鱼兄,咱是皇帝派来的,堂堂的潮州刺史,堂堂的正义之师,你鳄鱼只有俯首听令的份。如果鳄鱼兄你冥顽不灵,我只好把你剥皮拆骨,斩草除根了。估计韩愈的碎碎念,最好是像诸葛亮骂王朗一样把鳄鱼骂到吐血而亡,最不济也让鳄鱼退到不远的大海里去(他也是不专业,却不知道鳄鱼不是海里的动物)。结果鳄鱼兄很怕怕,连带着恶溪也向西迁移六十里,继续祸害别人家去了。这结局嘛,就是虎头蛇尾,不干不净。
西门豹只是借河伯的名义来处理坏人,是史实。而李冰和周处的的斗蛟都是小说家言。韩愈明知这些,为什么还那么煞有介事地专门写一篇文章来劝谏、恐吓鳄鱼?它们听得懂么?还是韩愈“精神”了?
鳄鱼“冥顽不灵,刺史虽有言,不闻不知也”。这在韩愈的文章中是说得一清二楚的。既然鳄鱼无知,韩愈的写作目的有何?“好游戏”的韩愈,无非是在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而已。
我们先来看一下这篇文章的写作背景。安史之乱后,唐朝藩镇割据,中央政令不能在割据地区贯彻。而韩愈出于儒教维护传统的立场,提出排佛,指斥佛教是“夷狄”之教,败坏纲常名教,破坏君臣、父子、夫妇伦常,逃避臣民的纳税服役义务,其实更多还是说给那些割据国土的藩镇军阀们听的。正是他们破坏了纲常,背离君臣大义,不为朝廷国家纳税服役。这些地方政权,实行的正是“夷狄之道”。韩愈坚决主张削平藩镇,维护中央集权。可是藩镇是你说撤就能撤的吗?他们又造起反来,我这皇帝还当不当了?因此,韩愈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写《谏迎佛骨表》其实是一种冒险行为。果不然,文章上去,藩镇军阀没碰着一根毛,倒惹得唐宪宗冲冲大怒,一下把他撸到了潮州。这叫羊肉没吃着,惹了一身骚。
韩愈却是个认死理的硬骨头,撞了南山也不回头的主。《祭鳄鱼文》明里写鳄鱼,暗里其实仍是他那一以贯之的反藩镇的“伟大理想”。 在他眼里,那些“睅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以种其子孙;与刺史亢拒,争为长雄”的鳄鱼,分明就是那些拥兵割据的藩镇大帅,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既祸国殃民,又导致朝纲不振。因此,这些“鳄鱼”们,早点离开为好。否则就别怪我“刺史”——朝廷不客气了!
不客气又能怎么着?你以为还是先王“天可汗”的贞观啊?还是“万国来朝”的开元啊?时局已变,现在的藩镇大帅,哪个不是兵强马壮,作威作福?唐朝中央?顺了听你一句,不顺耳的话,“休得聒噪”!
所以,《祭鳄鱼文》里,韩愈也只能自说自话了。学李冰、周处,也得有人家翻江倒海,能击虎杀蛟的实力,要么还得有“几百虎贲”来相帮。如果没有,那也只好过过嘴瘾罢了。
清代林纾《韩柳文研究法·昌黎文研究法》说了一件趣事,说他家乡有位贤达,很厌恶白鹭晚上在院子里吵死人,又到处乱拉鸟粪,还拉到人身上。真是叔可忍嫂不可忍!就站到树丛里赶鸟,鸟当时确实飞走了,但一到晚上,那些鸟一样又来聒噪、拉屎,也真真无可奈何。“天下以文章喻庶物,难哉!”
如果拿了弓箭,找了后羿、养由基那样的高人,一箭一个,看那些可恶的鸟儿,还会不会再来!
所以,韩愈不论是排佛还是驱鳄,这些对藩镇军阀的愤怒,在大帅们雄厚的实力面前,毫无意义,也就是嘴炮罢了。即便传说鳄鱼“怕怕”,也最多离开你远一点,躲着点你的口水,换个地方照样祸害百姓去了。
曾经梦幻般的唐朝,在宦官与藩镇的轮番蹂躏中,慢慢崩塌,最后,被朱温彻底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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