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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何云波
一
1979年，我16岁，来到湘大。
记忆里，湘大就是一片黄土高坡，黄土漫漫，最缺的就是水。
“我需要、需要水的抚摸。我的嘴唇沾满了宇宙的冰凉，我在悠远的期待里成为记忆的面具和符号”(彭燕郊《德彪西<月光>语译》)。
山之魂，水之灵，于是，我们对大片的水充满了渴望。
东坡村与南苑食堂之间，曾经有个荷花池，每年的夏秋，会开出洁白的、粉红的莲花，令人流连。
但这池实在太小了，承载不了几千上万的人对水的“抚摸”的渴望。
(这一汪水，曾经勾起老湘大人的许多记忆)
于是，我们会转向学校的周边，那些田野，真正的田野。
学校的东边，现在的教师公寓，那时是一片一片的稻田，还有一条小溪。
图书馆的周凌云老师回忆说：
我上小学、中学那会儿，每天放学都去田野里玩。春天的时候，有大片大片的紫云英。
而我们，一群饥饿的大学生，最喜欢的是到那条小溪里去捉鱼。还有，在田间的引水沟里，堵住一段，放掉水，然后赤脚踏进泥沟里，翻出一条条的泥鳅、鳝鱼。个把小时，就有了好几斤，在水桶里活蹦乱跳。然后，当天下午，就急急忙忙拿到学校的老乡家里，晚上就是一餐美味了。那油炸泥鳅的香味，想想，至今还齿颊留香啊!
(当年，那一片片的稻田……)
那时，我们还喜欢到北边的一个大水塘里去游泳。那个水塘，水面很宽，在我们眼中，俨然就是一个小水库。尽情地游几个来回，顿时神清气爽，读书的疲劳一扫而光。
但那个水塘，每年都会有学生或者教工子弟溺水，有的被救，有的身亡。有一个下午，我正在水里游着，突然听到有大人的哭喊声，可能是有孩子不见了，同伴们也不知道马上呼救，回去叫父母去了。我突然想起，下水时，碰到一只小脚，我还以为是孩子们在潜水嬉戏呢?赶紧游回去，在下水的地方一摸，果然就是。
各种人工呼吸、按胸、压腹，都无济于事了。然后是更凄惨的哭声。
很多年后，仍然无法忘怀，那在水中，被我抱在怀里的孩子的冰凉的小手。
后来，学校向北扩张，索性把那大水塘给填了。
二
有人说，湘大的校园里，有三山，也有三水：荷花池、画眉潭、琴湖。
东坡村与南苑食堂之间的那个荷花池，因为缺少打理，池里慢慢长满野草，荷花没了，后来连池塘也没了。可惜!
如今，在东坡村与松涛村之间，还有一个荷花池。秋天去了又来，荷花开了又落，或者有时，荷花池根本无荷，它就一直默默地守着东坡村与松涛村的那些“村民”们，不显山不露水的，送走几十年的时光，以致湘大的许多学子，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或者路过，见到了，也根本不知其名，不会驻足流连一番。
(如今的荷花池，静静地守在东坡村和松涛村之间)
湘大的水，最著名的应该是画眉潭。湘大不像长沙岳麓山下、湘江边上的学校，麓山巍巍，湘水亲亲，“西南云气来衡岳，日夜江声下洞庭”，具有天然的山水之胜。湘大的山，曾经是荒山，水也无名。画眉潭，便成了湘大人捧在手心里的一个宝。
其实，我们读书的时候，泉山和慧山(西山)之间，有个很大的水塘(据说叫画眉冲)。后来建第二田径场，水塘被填了，只留下了一条尾巴，就是如今的画眉潭。
(在朱向群老师写的《老照片 老故事》中看到她的这张照片，当年的水塘，如今的二田，顿时勾起满满的回忆)
常常想着，湘大其实不缺地盘(三山能够保留下来，还有广场之“广”，就是明证)那个水塘如果能留下来，好好改造一下，那如今湘大的学子，也应该可以体会一下“水波浩荡”的感觉了。
好在还留了个画眉潭。潭虽不大，但精致。一潭、一亭、一水榭，一曲折有致的游廊，水边有垂柳依依，水里种了荷花，莲叶何田田，鱼西莲叶东，鱼西莲叶西，虽然没有画船，没有采莲的女子，在水边走走，满池莲花染尽芳华，也足以养眼养心了。
(画眉潭真的很美，可惜小了点)
画眉潭地势有点低，从高处俯瞰，就像一个大型的水上盆景。在这里读读书，与学生一起聊聊学问，或者有情人在垂柳下的小凳里说说情话，确实不失为一个理想的去处。
后来，有了琴湖。
琴湖那一片，原来并不属于学校，后来征收进来，建了琴湖学生公寓、琴湖食堂，加上它与金翰林学生公寓比邻，那一片成了湘大学子最集中的地方。
但是一度，琴湖无湖。
印象中，八十年代上学的时候，这里有几个水塘，清幽幽的水，配上周边大片的稻田，好一派田园风光。
(当年那一汪水啊……)
后来，这些稻田被开发商开发，建了“湘大教师公寓”。这片水域无人管理，周边成了居民的菜地，碧水不再。
这几年学校终于痛下决心，改造琴湖，把几片水域打通，终于初见成效。清清湖水，微波荡漾，天气好时，这里成了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琴湖，水做的琴，琴一般的湖，真是一个诗意的名字。
三
(水做的琴，琴样的湖)
琴湖像一首诗，音乐的诗。
其实，这“诗”还可以做得更精致、更有内蕴一些。
比如，琴湖的景致，虽然大气，却不够错落有致。
比如，欲把琴湖比西子，周边守护“西子”的山林草木，还需要像个绅士，修饰得更文雅精致一些。
比如，琴湖之“琴”，琴身有了，“手提”之柄，却还荒在那里，无人打理。这琴的“把手”，就是当年的荷花池。如今，这一带开辟出一小方水域，有田田荷叶，但规模实在小了一点。
(琴的柄在这里，荷花开了的时候，不知是什么样子)
湘大的山，因为它的原始、质朴、自然，凸显着它的魅力。
而水，却更需要细致的打理、精心的呵护、温柔的调养。
难怪有人说，男人是山，女人是水。
以品格论，山代表质朴、厚重、底蕴、伟岸、力量。
水却是清丽、温柔、灵性、变通、柔情的。
山是湘大的“魂”，它有着山一般的巍峨、厚重、质朴、野性。
水是湘大的“灵”，湘大也需要水一般的精致、灵性、温柔与包容。就像湘大的精神，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俯瞰画眉潭，真的像个大盆景)
山不需要过分修整，让它自由自由地生长好了。
水却需要精心的呵护与养育。
一个大学的管理也是这样吧!规则与灵活、纪律与自由、培育与开放、继承与创造，两者的高度融合，也许就可以成就大学之“大”。
四
有一天晚上，带孩子在校园里散步。是春天了，因为一场疫情，校园里还静悄悄的。只有学校西边，新增的六百亩建筑工地上，工人们还在忙碌着，灯光闪烁，塔吊高耸，刺破黑暗。站在新修的桥上，俯瞰桥下，有两汪水，闪着银光。整个工地，因为这汪水，这光，仿佛也生动、柔媚了许多。
(湘大的“西湖”，未来的“湖”，也许，水样的女孩，娇小玲珑自有其魅力)
水边已经砌了护坡，一颗大树也被保存下来了。这片水据说还有了名字：西湖。
西山之西是西湖，这名字倒也应景。“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这“西湖”如果说难以比肩杭州的西湖，连扬州的瘦西湖也大大不如，我们就不妨叫它“小西湖”吧!也许，小有小的精致、可爱。
湘大人心中的未来的“湖”。天地乾坤大，“湖”中日月长。
想起彭燕郊老师的那首《德彪西<月光>语译》：
“我需要水的抚摸，需要在水抚摸我的时候抚摸水。在我抚摸水的时候，许多许多晶亮的水珠跳了出来。在迷人的嬉戏里，许多次许多次它们在我的轻轻拍打下互相撞击，在狂热里粉碎，化着闪闪银光。”
那是生命之光，永远闪亮，永远澄澈。
[责编:彭婷]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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