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勿郁郁,听我改过歌。人间少平地,森耸山岳多,凡人非贤圣,孰能而无过?良药不甘口,厥功见沉疴;忠言初厌之,事至悔若何。君子之过,日月之食。闻其过者,过日消而福臻;闻其誉者,誉日损而祸至。闻过勿戚戚,闻誉勿欣欣。自顾行何如,毁誉安足论?痛莫大于不闻过,辱莫大于不知耻。知善不行谓之狂,知过不改后悔迟。人以改过为能,不以无过为贵。人受谏则圣,木受绳乃直;有过且改之,未萌则戒之。
人自讳过,安得有直友;人自喜谀,安得无佞人。讳者欺之媒,矜者陷之宅。不信好人言,必有栖惶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朝无诤臣不知过,国无达士不闻善。德薄者恶闻美行,政乱者恶闻治言。谔谔能昌唯唯亡,见善思齐美名扬。非我而当是吾师,是我而当是吾友。闻人之谤当自修,闻人之誉当自惧。
有过而讳言,适重其过;因人而遽改,适彰其美。欲知已过,要纳谠言;称善则拜,闻过则喜。听人议论,如啜苦茗;森严之后,甘芳白溢。常闻逆耳之言,鉴貌称已有宝镜;常有拂心之事,进德修行有砥石。能受善言,如人求利;寸积铢累,自成富益。责吾以过,尽心体会,局外之言,往往多惠。每有高人,能有警言,偶一提及,于已有利。
苟欲闻过,但当容受;事无大小,人皆乐告;切切计较,必有辩吵,反生嗔怒,不利改过。仲尼喜闻过,令名无穷焉!今人有过,不喜人规,护疾忌医,无悟而毁。有过,是一过;不肯认过,又是一过,见过自讼,言动无妄。有过不辞谤,无过不反谤,共过不推谤,君子之气象。闻谤而怒谗之阀,见誉而喜佞之媒。君子有过谢以质;小人有过谢以文。君子好闻过,小人恶闻过。乐言已长不知己,乐言人短不知人。
人举其疵不怨人,鉴见其丑则善鉴。容纳直言,虚己待物;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开直言,广视听,理之萌;甘谄谀,蔽近习,乱之象。人誉已,果有善,但当持其善,无善则增修;人毁已,果有恶,即当去其恶,无恶则加勉。
攻我之过者,未必皆无过;苟求无过人,终身不得闻。人之有过,苦不自知;旁人视明,始得所闻;不喜规谏,人莫我告;不得悔改,必至溃败。人有毁我者,我即十分有理,亦必有致此之由,我当痛自刻责;人有誉我者,人即十分确当,到底有过情之称,我当深以愧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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