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表演为大众喜闻乐见。根据演出目的和水准，有人在调研后作过分类，有的是谋生型、有的是艺术型、有的是纯爱好型。但对歌者来说，故事不同，热爱却是共同的——
夜晚到济南听街歌
2021-10-12来源：大众日报 08版
□ 本报记者 田可新
实习生 杨冰玉
去年10月，济南市首次为60多名街头艺人颁发“济南街头艺术表演证”，常年在街头“漂泊”的音乐人们，实现了“持证上岗”。如今，这个群体已经成为都市夜文化中的一抹亮色。
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他们用疗愈的音乐细数诗酒年华，用温暖的歌声向这座古城真情告白。这别具一格的烟火气，吸引越来越多市民、游客，漫步商圈时，慢下来、静下来，在聆听中发现那些充溢的才华、鲜明的个性以及有趣的灵魂。近日，记者走近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几位街头音乐人（团体），听他们聊聊街头演唱背后的故事。
“因为热爱，所以坚持”
歌手：赵永康
演出时间：周六19：30至21：30
演出地点：印象济南南门附近
风格：流行民谣为主，常唱《成都》《南方姑娘》等
街头表演为大众喜闻乐见。根据演出目的和水准，有人在调研后作过分类，有的是谋生型、有的是艺术型、有的是纯爱好型。
“野路子乐团”应该属于第三种。他们成立于2019年夏天。“其实本身比较喜欢音乐，在家唱歌担心扰民，出去唱就需要有一个名字。因为我们几个人都不是专业的，所以干脆就叫野路子吧。”创始人之一、乐团主唱赵永康对记者说。
日常生活里，赵永康是一名健身教练，今年22岁。每个周末的晚上，他会和其他两位乐团好哥们儿一起走上街头，放声歌唱。没领“济南街头艺术表演证”的时候，他们在高新万达、美莲广场、洪楼广场都演出过，常被城管撵走。现在持证上岗，他们在印象济南定了点。“我们唱流行民谣比较多，摇滚也会偶尔接触。因为听众随机性很大，审美各不相同，为了适应更多人的口味，我们每个类型的音乐都唱一些。观众点赵雷的歌多，比如《南方姑娘》《成都》这些，现场反响和互动都特别好，有时像迷你的演唱会。”他介绍说。
“在街头演出，心态很重要。我们都把心态放得很‘平’，并不打算靠这个吃饭。观众点歌都是免费的，唱歌也全凭自己的喜好。最终，大家都能参与娱乐一下，就是件乐事。演出的时候，时常有人来谈一些商演，能凭这赚着一些钱。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喜欢‘音乐人’这个身份，喜欢这方特别的舞台。因为在街头演出，很释放，看到有人停下脚步听你唱歌，你可以借此把自己的愉悦心情带给他，彼此都收获开心。这个过程很有意义。”
赵永康很“享受”街头演出中产生的“音乐的联系”，有些交流令他记忆犹新。他提起一位女生——“2019年路演的时候，我们演出她每场都到，坚持了半年多。每次她都在围观人群的后面，远远地站着，每次她都会点《这一生关于你的风景》这首歌。‘我多想能多陪你一场/把前半生的风景对你讲/在每个寂静的夜里我会想/那些关于你的爱恨情长……’微风中，看着她静静地听，轻轻地鼓掌，我有时仿佛感觉到这首歌里有她的身影。这很有画面感。我们感恩，有这样的演出机会，和素不相识、流连在城市夜晚的人们建立了奇妙的联系；我们也满足，通过音乐，细腻了、丰富了彼此的生活故事。”
目前，野路子乐团的线下粉丝已经破千，大部分都经常在现场听歌。为了喜爱自己的人们，为了这项爱好，赵永康想要把街头演出一直坚持下去。“2016年的时候，我在泉城路看到过一个艺人，他给自己写了8个字的自我介绍：因为热爱，所以坚持。因为这8个字，我给他留下了10元钱。这里面有感动，有支持，还有我的共鸣。如今，他成了我们乐团的粉丝，”赵永康说：“我喜欢这8个字，因为对于‘野路子’而言，火不火不重要，能让更多的人听到我们的歌声，就知足了。”
“努力的人，值得被看见”
歌手：鲁怀德
演出时间：周六19：30，抖音同步直播（抖音账号：鲁怀德）
演出地点：恒隆广场北喷泉附近
风格：流行音乐为主，常唱《茫茫》《后来》等
在众多街头艺人中，鲁怀德无疑是最为亮眼的一位。在恒隆广场定点演唱的他，今年4月参加了湖南卫视的热门综艺《谁是宝藏歌手》。他外形温暖阳光，声线富有磁性，声音婉转温柔，总在含蓄中流露出淡淡的感伤，演绎情歌恰到好处。节目播出以来，他收获了大批粉丝。他翻唱的热门歌曲《是想你的声音啊》等，在网络平台上大获好评，他甚至有了百度百科、微博超话，演出时即便下着雨，也能有百余歌迷在现场守候。在抖音上，他的粉丝量已经突破了73万。
参加这次《谁是宝藏歌手》节目，鲁怀德唱《情歌》时，还是第一次戴耳返，他说自己“紧张到不行”。能有这次亮相荧屏的机会，鲁怀德认为得益于自己3年来的街头演唱经历。“我从济南去长沙试音，和编导聊了很多关于在济南唱歌的事儿，刚回到济南就收到通知，被选上了。”
做音乐人，计算机专业出身的鲁怀德也是半路出家。2016年，他参加歌唱比赛并获奖，从此开启专业道路。2017年开始到酒吧驻唱，并跟随中国著名流行声乐教育家、流行声乐教父兰天洋、著名歌手赵骏学习唱歌。2018年7月，他走上街头专职歌唱。没有团队的鲁怀德，自己联系场地，带着设备奔波辗转在济南街头。三年来，他每次街头演出时，都会在驻点放一个小牌子，写上自己的名字，希望来往的行人中能有几个记住他。这样“不稳定”的工作，一开始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但鲁怀德有自己的想法：“当时就不顾别人的眼光，觉得能做成自己擅长的事，就值得被更多人看见。而且，街头唱歌的感觉和在酒吧演出太不一样了，能有路人听到歌声有所停留，能和粉丝互动一齐唱歌，实在太幸福。”
当街头艺人的日子里鲁怀德也遇到了很多困难。“2019年冬天是最愁的时候，外面很冷，商铺里人流量也不大。每天去听我唱歌的人也不多。当时我在想，为什么还要唱下去？这么冷的天，马路上也没人。后来渐渐发觉，那时唱歌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春夏秋冬都在唱，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他说。
“好几年前我在车上听歌的时候，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能在车上听到自己的歌，或在大型音乐节目上唱歌，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些，我在今年都实现了。而实现以后我发现也没有很激动。因为这一切，并不是一夜之间得来的，而是我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鲁怀德说，“街头艺人，还要在‘艺’上学功夫，才能保持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我没进过专业学校，所以平时闲下来就去学钢琴、吉他，还开始尝试原创。”今年4月，鲁怀德已经发布了第一首单曲《茫茫》，他透露，今年年底还会有几首原创歌曲发布。“希望能有更大更广阔的舞台，实现我更多的音乐理想。”
不是营生，是生活
歌手：张稳修
演出时间：每天19：00至22：00
演出地点：世茂广场西广场
风格：摇滚、流行音乐为主，常唱经典老歌
2000年的夏天，张稳修背着从菏泽老家带来的吉他，来到泉城广场旁韩国城地下通道，猛地灌了一整瓶白酒，然后大起胆子、放开嗓子，开启了街头演出“首秀”。
20年后，张稳修有了自己的乐队——风组合。不论寒暑，他们在商圈广场一唱就是三四个小时，《外面的世界》《一场游戏一场梦》唱得深情款款，游刃有余。“就算面前没有听众，就算唱几个小时没有几块钱的打赏，我也会百分之百投入。”他说，这是对自己街头艺人身份的一种认同和尊重。
张稳修自称“游子”，觉得自己能走上街头，是因为喜欢自由，是在放飞情怀。“我从小喜欢唱，还一直觉得留着长头发、背着吉他，在‘流浪’中唱歌很文艺、特别帅。后来知道街头艺人正好满足了我对这种‘有诗有远方’生活的想象，就开始边走边唱，在不同的城市看不同的风景，在形形色色的路人面前展示自我。”张稳修说，他在六七十个城市街头都演出过。为了保证基本的生活，演出之余，就在当地打打零工，比如推销、发传单等，干几天就去下一站。后来年纪大了，他觉得一直这么漂着也不是办法，就去学了厨师和理发的手艺。现在的张稳修，在济南经营着一家理发店。店角摆着吉他、架子鼓，和客人一聊天，满嘴都是音乐。“哪是个理发师，他就是个唱歌的。”听顾客这么一说，他哈哈大笑，乐在其中。
街头演出不是营生，是生活。“我现在一般都是晚上7点左右，在世茂广场唱歌，只要天气好每天都会去。如果因为有几天下雨不去的话，我就会浑身不舒服。”张稳修笑着告诉记者，现在他的观众有很多都是老朋友，十几年前就听过他的歌。“有一些别看是‘90后’‘00后’，也会主动过来打招呼。一问，原来他们从小在泉城广场玩，整天看我们玩音乐，是听着我们的歌长大的。还有一些伙计，专门赶过来找我们一起吃饭，我们一起喝酒，大声唱歌，太快活了。”
张稳修和他的“风组合”在演出时更希望扮演“都市人的陪伴者”的角色。人们累了、难过了、失意了，想来倾诉或是路过停下倾听，他们能够提供一种音乐上的支持和慰藉。“之前有人还给我们写过纸条，说他在济南奋斗了好多年了，事业也没有成功。后来整天看到我们在街上唱歌，夏天热、冬天冷的，还能在街上唱那么长时间，一样不容易，我们能坚持，他也应该坚持下去。”张稳修说，这样的交流，真实、实在，是“交心”的，“都说人艰不拆。但谁都有感觉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心情不好的时候，抽个时间来听听我们的歌，向我们倾诉，或许心情就能舒畅一些。我们也能相互打气、相互激励。”
在街头见多识广的张稳修坦言，以前大家并不太认可街头演出，随着社会的发展和开放，街头艺人被越来越广泛地接受。于他们而言，就有了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张稳修还对未来生活做了规划：“对于街头唱歌这件事，等老了，我就更得坚持了。年纪大了，只要还能弹得动琴，就把我年轻的时候去过的城市再去看一遍，到曾经唱歌的街头再去唱一把，回顾一下，或许有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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