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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莎行-赋稼轩,集经句》诗人都很浪漫,辛弃疾给他隐居的带湖新居取名为“稼轩”,并以此作为自己的号,还写词说明了它的用意。稼指庄稼、农事,轩指小屋、小房子。“稼轩”合在一块有寄情田园、归隐江湖的意思。此词就是诗人去职后,在带湖赋闲写成的。本词借儒家经典中的名句,对自己进行了描写刻画,表达了诗人受到打击后的愤懑和卓尔不群的个性追求。
摘录儒家经典中的名句给自己写首词,用儒家经典里的话来形容自己,刻画自己,就是赋稼轩、集经句的意思。辛弃疾词素有“掉书袋”之称,这固然有作者表意的需要,但似乎也有炫耀学问之嫌。这首小令,完全是典故的堆砌,句句用典,让不少喜欢宋词的读者望而却步。词之上片主要表达了词人对躬耕无忧、悠然自得的田园生活的喜爱之情。开篇三句“进退存亡,行藏用舍,小人请学樊须稼”。
分别运用的是《易经》《论语》中的典故。“进退存亡”取自《周易·乾卦·文言》:“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惟圣人乎。”知道该进就进该退就退,该留就留该走就去,知道保全而不迷失自己,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不丧失良知本性,只有圣人才能做到呀。“行藏用舍”,典出《论语·述而》,孔子对其弟子颜渊说:“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用我,我就去干,不用我,我就退隐。“小人请学樊须稼”,出自《论语·子路》,孔子的弟子樊迟(名须),请教孔子怎样种庄稼,孔子不满意地说:“小人哉,樊须也。
”樊须真是没出息的小人呀!作者在这里连用经典,集中地表达了自己被罢官以后闲居带湖所持的一种生活态度:一个明白人应当明白为人处世的法则,知进退并且不迷失本性,不丢弃良知,本分做人,虽然这些只有圣人才能做到,但我要努力向圣人学习,向圣贤看齐。这表示了作者决不与苟且偷生者,与投降乞和者同流合污的高尚节操和不屈服的精神。“衡门之下可栖迟,日之夕矣牛羊下。”二句均出自《诗经》。前句出自《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
”衡通横,衡门,简陋的房子里,也可以作为自己遮风避雨的地方。后句出自《诗经·王风·君子于役》:“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太阳落山了,牛羊回来了。作者借用《诗经》中这两句现成诗句,进一步表达自己对安闲恬静、怡然自得的村居生活的满足和热爱,居住在用衡(横)木做门的简陋的房屋里,傍晚看牛羊成群地归来,虽然物质上比较欠缺贫乏,可是,精神上是多么的自由和放松。这里,没有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没有人和人之间的中伤和利益冲突,也没有被频繁地、毫无效率地调来调去。作者在这里写自己安于乡村的清淡生活,对与世无争的乡居生活充满欢喜和欣慰之情的用意就是为了揭露官场上的倾轧和陷害,是对当时政治黑暗的抨击。
词之下片,表达了作者对自己坎坷遭遇的愤懑,同时也旗帜鲜明地表明自己豁达的处世态度。“去卫灵公,遭桓司马。东西南北之人也。”三句分别来自《论语》《孟子》《礼记》。“去卫灵公”据《论语·卫灵公》一篇载,卫灵公问孔子如何打仗,孔子回答说:“军旅之事,我没学过。”第二天便匆匆离开卫国。“遭桓司马”据《孟子·万章上》载,孔子离开卫国后,“遭宋桓司马”。桓司马即桓魋,春秋时宋国的司马,主管当时的军事。
孔子在宋国的大树下,同弟子们演习周礼,司马桓魋闻讯赶来,砍倒大树,要杀孔子,他慌忙逃走。“东西南北之人也”也出自《礼记·檀弓上》,孔子说:“……丘也,东西南北之人也。”我孔丘是个到处乱跑的人。作者在此连用三个典故,写出了自己大半生来坎坷不幸的遭遇。金人南侵,使自己沦为流民,南渡以后,满以为南宋当局能从国家和民族利益出发,挥师北伐,收复失地,哪知这一切竟如南柯一梦,自己满怀报国热情,到头来落个被贬职的下场。
“东南西北”写出了自己的坎坷,也写出了自己多年的努力,多年的辗转奔波化为梦幻泡影,自己一事无成的悲哀结局。如此顺理成章地引出最后一句“长沮桀溺耦而耕,丘何为是栖栖者”。二句均典出《论语》。前句出自《论语·微子》:“长沮、桀溺耦而耕,孔子过之,使子路问津焉。”长沮、桀溺讽刺子路跟着孔子到处奔走,迷不知返,并嘲笑孔子徒劳无益。这里,作者以长沮、桀溺自比。
后句出自《论语·宪问》,微生亩问孔子:“丘何为是栖栖者与?无乃为佞乎?”对他进行指责。栖栖,不安定的样子。在这里,作者用自我解嘲的口吻,结束了全词。我绝不学孔子那样到处徒劳无益地奔波,我还是学习长沮、桀溺那样好好地种地。言下之意是自己要安下心来过一种与人无争,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面对自己的坎坷遭遇,面对黑暗的官场和混乱的世道,面对没有知音赏,自己不被人理解,不受重用反而被去职的残酷现实,作者只能用这种耽于田园生活的态度,做出一副无言的抗争的姿态。
从选材上来看,作者多用儒家经典语录,也是有用意的。既说明作者受儒家经典浸润之深,影响之深,同时也透露出自己虽身在乡野但并没有丧失儒家所倡导的积极进取、积极入世的精神。自己的形体过着隐居生活但自己的精神追求和思想并没有隐居,仍然牵挂着国事和时局。
这是辛弃疾作为一个封建知识分子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朽的人性光辉。晋代人有集儒家经典中的句子成诗文的文字游戏,辛弃疾把这一形式运用到了词中。这首词,共十句,句句用典,而且全部都明用,用得十分熨帖。全词运笔从容,挥洒自如。词中的句子全用四书五经中的现成句,直抒胸臆,同时又贴合词的格律。整首词,形式小巧玲珑,表意干净利落,风趣而不滞涩。充分体现了作者在语言上的高度技巧和大胆创新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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