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写的两句诗，在赞扬贾元春的同时，暗中夸贾珠和贾宝玉
陈能雄/文
李纨字宫裁，“纨”是细绢之类的丝织品，“裁”是裁剪之意。从名字上来看，她是一个遵守妇德的传统女性，尚德不尚才，只以针黹井臼为主业。但她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李守中做过国子监祭酒，在这样家庭里，李纨即使不以读书作文为要，也能受到诗书风气的熏陶，她在文学上还是有一定的造诣。李纨的丈夫贾珠去世后，心灰意冷，对贾府家事不闻不问，只安心教导儿子贾兰。当贾探春等人要组建诗社，李纨积极响应，她无意与姊妹们在诗词上一争高下，只愿充当诗词活动的组织者和评委。
与贾迎春、贾惜春一样，李纨很少写诗，在《红楼梦》书中李纨比较完整的一首诗，还是在元妃省亲之时，奉元妃之命创作的。她写了一首七律《文采风流》：
秀水明山抱复回，风流文采胜蓬莱。
绿裁歌扇迷芳草，红衬湘裙舞落梅。
珠玉自应传盛世，神仙何幸下瑶台。
名园一自邀游赏，未许凡人到此来。
平心而论，李纨的这首七律虽然比不上林黛玉、薛宝钗的诗作，但水平超过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的三首绝句。李纨在诗的前四句极力赞扬省亲别院（大观园）的山水景观和贾府的繁华盛景。贾府姑娘轻摇绿色的歌扇，与碧草相映成趣；她们舞动红色的湘裙，如落梅纷飞。在这样美丽的胜景里，孕育出俊秀的人才，谱写成锦绣的诗文。李纨在后四句诗中由写景状物转为赞颂人才。其中第三联：“珠玉自应传盛世，神仙何幸下瑶台。”诗中“瑶台”是雕栏玉砌的楼台，传说是神仙居住的地方，这里代指皇宫。“神仙下瑶台”的意思是贾元春从皇宫出来，回贾府省亲。
李纨把贾元春称赞为神仙一样的人物，而元妃游幸过的园林也成了人间仙境，普通的凡人是不能随便到这里来的。“神仙”喻指贾元春，这是没有疑议的，那么上半句中的“珠玉”代指什么呢？词语“珠玉”有三种解释：其一指物品，是珠宝玉石之类的物品；其二指文采，比喻妙语如珠的诗文；其三指人物，指丰姿俊秀的英才。从诗歌的标题《文采风流》来看，把“珠玉”比作精彩华美的诗文更加切题。我个人觉得，“珠玉”在这首诗中除了代指盛世文章之外，还可以代指优秀的俊才。
七律的颈联要求平仄词性对仗工整，“珠玉”和“神仙”都是名词，不管“珠玉”是指诗文还是人物，都可以对仗“神仙”，但以“珠玉”代指诗文，来对应“神仙”毕竟不够严谨，这一联只能算是宽对。下联中的“神仙”代指尊贵的元妃，对应的上联“珠玉”最好是俊秀的人才，这方是完美的工对。这句诗中的“珠玉”可以暗指贾珠和贾宝玉，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及贾元春。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贾珠、贾元春、贾宝玉都是贾政和王夫人的嫡生子女，颈联中同时出现“珠玉”、“神仙”，说明贾府人才济济，三个嫡亲姊妹都是贾府的佼佼者。
贾珠是李纨的丈夫，是贾家“玉字辈”中最有潜力考取进士的人。起先，贾政把复兴贾家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子女上，一是把嫡长女贾元春送入宫中作女史，希望她有一天能成为皇妃；二是对嫡长子贾珠严加训导，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贾珠也很争气，十四岁就进学，可惜天妒英才，他年纪轻轻就病死了。脂砚斋点评道：“略可望者即死，叹叹”，认为贾珠是有望光耀门楣的人。当贾政暴打贾宝玉时，王夫人喊着贾珠的名字哭道：“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了。”贾政听了泪如雨下，可见贾珠在他们夫妇心中是可造之材，在仕途经济方面的学问要远远超过贾宝玉。
再说贾宝玉，他衔玉而生，长得粉雕玉琢的，写的诗文字字珠玑。北静王爷初见他就夸“如宝似玉”，宁国公、荣国公的灵魂都认为贾宝玉略可望承继家业，贾宝玉的外貌和才情都堪配“珠玉”二字。李纨在诗中表面上以“珠玉”来喻指华美诗文传于盛世，实则暗指贾府正当繁华之际，出现了“珠玉”一样的人才，更出现了贾元春这“神仙”一样的杰出人物，使得贾府呈现鲜花着锦之盛。
李纨写的这两句诗，在赞扬贾元春的同时，也暗中夸了一下贾珠和贾宝玉。虽然她的丈夫贾珠早逝，这颗明珠没能让贾府大放异彩，却在儿子贾兰的身上得以实现。贾家败落后，贾兰忍辱负重，勤奋读书 ，终于考取功名，爵禄高登。李纨因子得贵，戴上凤冠霞帔，成了诰命夫人，她得偿所愿，不负多年来对儿子的殷勤教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