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于20191110 by 麾
植物
黑夜落下来后
花园里所有的花
盛开的花
颓败的花
十一月的花
你掌心里的花
都将依附于黑夜的怀抱
都只能被称作黑夜花
此时此刻
你的手指伸向这朵黑夜花
某个瞬间
沿着身上的脉络
你几乎洞悉了
作为一株植物
她所经历的，所有的黑夜
黑夜
黑夜落下来后
天地间的所有事物
看起来没什么不同
而事实上
微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一个茶杯，装着
一个茶杯的黑夜
一辆奔跑的小汽车，载着
一辆小汽车的黑夜
一张温暖的床上，躺着
一张床的黑夜
你握紧双拳
也就有了，一双拳头的黑夜
当你读到这句话的时候
假设你会打开双手
于是这一瞬间
你释放了手心里的黑夜
语言
黑夜落下来的时候
人们从天空寻找语言
有的人会说
看呐，是黑夜
还有的人，会说
那是什么落了下来
当人们试图描述它的时候
它无动于衷，只是降落
有时黑夜落下的速度很慢
比如夏天
我们吃完一顿火锅
天还没有黑透
也有时却很快
比如冬天
一眨眼的功夫
伸手就不见五指
也比如有时候
你随口说了一句话
我的天就黑了
流量
黑夜落下之后
一些谓语正在寻找主语
一些名词正在寻找形容词
还有一些词语
正在抖落，满天的星光
黑夜每次降落
都会有一些话语无家可归
缓步走在词语的阵列
却找不到，所爱的人
在黑夜的掩映下
一个个变得慈悲
孤独的句子将熟悉孤独
沉默的语言将适应沉默
像剪除翅膀的灰鸟
在黑夜里低鸣
一点点地
失去所有流量
上帝
当上帝沉默的时候
就折叠一颗星星
把想说的话放进去
当上帝不想沉默
就打开一颗星星
将话语流露出来
天上的星星忽隐忽现
人们看到
会说，看啊
上帝又在写诗了
但是没人知道
星空距离地球几千万里
上帝沉默与说话时
内心的悲凉和寂静
星星
种下一颗星星
等天黑
而天黑的时候
你什么都看不到
当黑夜穿过你的眼睛
像火车驶入山洞
群星淹没于梦境的呼吸
宇宙之间
为数不多的颗粒
以肉眼无法识别的姿态
落在那些弱小的词语身上
抖动
那些无声的器物
在夜晚保持沉默
只有当你注视它们时
似乎那一刻
一切便有了生命
此时此刻
它们在天地间轻声交谈
在你的目光下
抖动着让人心跳的声音
极致
一件事
如果不能做到极致
我宁可不做
宁可不做
是对这个世界
最后的留恋和选择
滴答
失眠的时候
我躺着，或坐着
或直起身来
在屋子里兜兜转转
不失眠的时候，我也常常这样
躺着，或坐着
或直起身来
在屋子里兜兜转转
失眠和不失眠
构成了我的生活
在每个夜晚
他们唯一的共性，是
让我，打开电脑
把手按在键盘上
噼里啪啦地
打一篇小说
或一行字
它们，像雨声
所有
所有的梦都是临时起意
所有的语言都是破镜重圆
所有的原谅都是箭在弦上
所有的慈悲都是死亡宣言
所有的面具都是各自为政
所有的善良都是自作主张
所有的白昼都是长夜将尽
所有的搏斗都是假手同情
所有的倾向都是逆流顺流
所有的风景都是视觉搁浅
所有的雨水都是消解残缺
所有的立场都是缺席审判
所有的真相都是事故短路
所有的爱情都是制造麻烦
所有的笔迹都是徒劳无益
所有的健忘都是思想疲倦
所有的孤独都是千古诅咒
所有的树林都是鱼虫四散
所有的图腾都是自我克制
所有的围墙都是精神谎言
无所谓故事会
爱看不看，爱关不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