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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争结束后,在朝鲜战场上杀敌立下大功的金珍彪和战友们在安东地区受到十多万群众夹道欢迎。
因为金珍彪在老秃山战役中,杀敌165人,即使身负重伤也依旧坚持作战。
他浑身上下全是恐怖的伤痕,这些是战争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而在战争结束后,金珍彪还被授予他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在受到十万群众夹道欢迎后,金珍彪作为战斗英雄发表了讲话,就连《红旗飘飘》都刊登了他的英雄事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英雄,在建国前却有着一个人人喊打的身份——湘西土匪。
不管他在朝鲜立下了何等军功,他的族人就是不待见他,甚至有人给金珍彪所在的单位写了一封举报信,金珍彪一下子就从战斗英雄变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他的党籍、他的功勋一下子都被清零。
回到家乡后的金珍彪受不了族人的白眼,他独自一人来到深山生活了八年。
在特殊时期,金珍彪甚至成了被批的对象,还被判处死刑。而这一切不公的待遇都是因为他以前是土匪。
在行刑前,当地领导念在金珍彪在朝鲜战场上立过功,出面保住了他的性命。直到20世纪70年代末,金珍彪才得以平冤昭雪。
本期笔者带大家了解金珍彪的一生,从匪到军,金珍彪如何完成自我救赎。
1931年,金珍彪出生于湖南的一个土家族家庭,而金珍彪的家乡就是大家所熟知的湘西。
湘西位于四省交界处,自古以来都属于一个三不管地带。
明朝时期,官府将部分汉族人迁往湘西一代开荒。然而由于民族文化差异,迁来的汉族和当地的土族、苗族经常发生冲突。长此以往,这里逐渐形成了一种尚武的民风。
再加上湘西一代多山林、岩洞,交通极为不便。民国时期,社会动荡不安。
国民党的苛捐杂税压得百姓喘不过气来,一些实在没有能力交税的老百姓只能落草为寇。
就这样湘西的土匪是越来越多。在高峰时期就有十万土匪。而且那个时候,各路军阀混战,自然无力管制湘西一带。
在种种条件下,土匪就成为了湘西老百姓迫不得已的出路。
国民党武装镇压匪患不成,就只能招安,许以高官厚禄。还有很多人将做土匪当作升官发财的捷径。
但是更多的人成为土匪都是被逼无奈。贪官污吏横行的世道,老百姓被欺压得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成为土匪就会被族人唾骂,可不落草为寇又会被这残酷的世道活活折磨死。
老百姓们根本没得选,摆在他们面只有万丈深渊。官逼民反的世道,老百姓们的生活如履薄冰。
而金珍彪也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当了土匪。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干过坏事,他当土匪只是为了在战乱的年代中活下去。
新中国成立后,解放军来到湘西一带剿匪。考虑到有些土匪是被逼上梁山,而有的则是罪大恶极。在剿匪后,湘西人民政府只将罪大恶极的土匪处决,留下一些没干过坏事的土匪在劳改营中接受教育。
和金珍彪一同被关押的还有上千名土匪,失去自由的日子并不好过。小小的一方地上金珍彪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未来。
一天在房间的金珍彪听见有人叫他名字。他一时间有些慌乱,以为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进来的解放军战士却是面带微笑,他问金珍彪:“愿不愿意将功赎罪,去朝鲜和美国鬼子打仗?”
金珍彪听后,立马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他并不知道朝鲜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有多么强大,他只知道这次可以“将功赎罪”。
当时和金珍彪一样曾经当过土匪的人,都义不容辞的参加了抗美援朝。他们在回忆中说到:“当时政府告诉我们,美帝侵略朝鲜,接下来恐怕还要侵略中国。”
虽然有些土匪罪大恶极,但是在国家荣辱面前,他们都体现出了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民族荣辱观”。
这次离开故土前往朝鲜,不仅是对自己的救赎,更是在为新中国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47军从劳改营中挑选出近一万人来补充兵源,而这也给了这些土匪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土匪们也有了自我救赎的机会。
湘西土匪习惯了山林作战,在朝鲜战场他们的优势被充分发挥出来。
面对强大的美军。他们从不害怕,在战场上也毫不退却。他们和联合国军死磕到底,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威严,也立下了不少战功。
一位美军朝战老兵曾在访问中这样形容“匪军”:
“这批中国军人跟先前遇到的很不同,他们更勇悍,更能忍受痛苦,就算我军炮火把整个山头炸成一片火海,他们依旧坚守岗位,站在火海中向我们扫射。子弹打完了,就捡起身边的石头往山下丢,丝毫没有撤退的想法。”
对于这些土匪而言,参加抗美援朝战争无疑是一次洗清罪孽的机会。但是和志愿军们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军籍。但是在朝鲜战场上,他们和英勇无畏的志愿军们没有任何差别。
原47军军长曹里怀将军在《湘西剿匪史稿》定稿座谈会上曾说道:
“湘西土匪大多是贫苦农民,逼上梁山的。你们想象不到他们在朝鲜打仗有多勇敢。他们打出了国威。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战死了,很壮烈,我常在梦中念着他们……”
曹将军说到这里,便潸然泪下。一位经历过无数大场面的老将军,他是真真切切的将“匪兵”们的举动看在眼中,也知道他们牺牲得有多壮烈。
金珍彪一行人,过了鸭绿江后,就急急忙忙的往南方赶,战士们一连走了7个昼夜,终于赶到了南洋里。
刚刚来到这里的金珍彪等人还没有上战场的资格,他们只能作为候补队,干一些“杂活”。
他们要尽全力抢修机场,清扫战场炸弹。
在南洋里的日子,金珍彪在回忆中说道:
“35公斤重的炸弹,从空中投下来能陷入地下2米深,听着定时器‘咔嚓咔嚓’的跳动声,我心里直发憷。谁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爆炸。”
在朝鲜战场上,所有的“匪军”们都拼尽全力,用金珍彪的话来讲就是“有十成力气绝不只用九成。”
战争也进入了白热化,金珍彪等人也终于拿到了枪,冲锋在一线战场。
1951年9月,金珍彪第一次拿起枪冲锋在一线战场。
在这场战争中,金珍彪见到了许多战士们奋勇杀敌,即使身体已经被炮火打残了,也依旧坚持在一线战场上。志愿军们这种不怕牺牲的精神,让金珍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金珍彪被将士们不怕牺牲的精神所感染,冲锋陷阵时,他也总是冲在第一线。在经历过大大小小十多次战役后,金珍彪的表现得到了部队的肯定。141师领导对金珍彪的评价是:“枪法准,能吃苦,特别能打仗。”
在这个过程中,金珍彪的射击天赋显露,他成为了一名机枪手。之后在老秃山战役中,金珍彪一战成名。
老秃山其实叫“上浦防东山”。美军和志愿军在此地多次展开拉锯战,几次战争下来,这座山上的草木都被炮弹炸毁,从绿油油的山地,变成了一片焦土,因此得名老秃山。
老秃山地势险要,更重要的是它是通往汉城(今韩国首尔)的门户。在双方的反复交战中,志愿军曾经五次攻下老秃山,但都被美军夺回。
1953年3月,金珍彪所在的部队再次向老秃山发起进攻。而他们的敌人是哥伦比亚的一个加强连,和美军的20个排,以及一个坦克连。
除此之外,敌军还在阵地上架设了地堡,数量多达195个。在如此坚固的防御下,要想夺取阵地势必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志愿军部队先是朝敌军发射猛烈的炮火袭击,随后由423团1营3连发起第一轮攻击。
在这次冲锋中,金珍彪作为机枪手,他的任务是用火力压制敌军,配合战友的进攻。
在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战士们摧毁了敌军17个地堡。并将红旗插到了老秃山主峰。
然而战争还没有结束。
敌军很快就组织兵力反扑。装备优良的美军动用了坦克、飞机、火炮。
在如此强的火力反扑下,金珍彪只能和战友背靠背作战,稍不留神,他们就会被敌军炮轰。金珍彪通过自己精湛的射击技术,打死了不少敌人。然而他的右腿也中了三枪。但是受伤并没有让金珍彪退缩,他依旧坚持在战场上。
他身边的战友们都牺牲了,金珍彪依旧拿着机枪射击敌人。这时美军燃烧弹从天而降,一下子,战壕中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金珍彪顾不得火焰,他此刻眼中只有面前的敌人。不幸的是,火已经烧到了金珍彪的后背上,衣服很快就被烧光了,金珍彪实在是疼痛难忍,只能左右翻滚,企图熄灭火焰。
但一不小心,他就滚下了山顶。直到天黑了,他才被战友们发现。这个时候的他,右腿肿胀,后背流脓血,伤势惨不忍睹。
然而战争还没有结束,金珍彪只能强忍疼痛。直到第三天,他才被转移到山下,随后被送去了医院治疗。
在这场战争中,金珍彪歼敌165人。志愿军授予他一等功臣、二级战斗英雄称号。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金珍彪也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他从以前人人喊打的土匪变成了战斗英雄。
在安东地区,金珍彪和战友们受到十多万群众夹道欢迎。他还作为战斗英雄发表了讲话,就连《红旗飘飘》都刊登了他的英雄事迹。
随后,金珍彪更是平步青云,被升为连长,还被调往桂林步校任军事教官。
谁能想到,几年前还在湘西地区四处躲避解放军围剿的土匪,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一所军事学院的教官。
在这期间,金珍彪也遇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人。
不久后,到了假期,金珍彪回家探亲。衣锦还乡的金珍彪却没想到,这会给自己惹下大麻烦。
金珍彪回家后,和自己的初恋见了一面,二人在一起感慨时过境迁。随后,他又受邀来到粮仓给分粮的社员们当了一回“监称人”。
可没想到他的举动在别有用心的人眼中变成“匪性未改”。
休假回到学校后不久,金珍彪所在的学校就收到了一封检举信。这位写信的赵秀才在信中说:“奉上军令,请假回乡,路过高山险地,强奸姑娘,匪性未改,攻打粮仓。”
部队随后派去的人调查的人,听信某些心怀不轨的人一面之词,妄下定论。金珍彪的罪就这样定下来了。随后他的党籍被撤销,职称待遇也被撤销。
庆幸的是金珍彪的夫人一直相信自己的丈夫,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的丈夫,在丈夫失意时依旧陪在他的身边。
随后夫妻二人被下放到广西一个农场工作。本就出身贫苦农民的他们一点都不嫌弃工作累,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
1962年,金珍彪被“精简”回乡,然而家乡人对曾经是土匪的他依旧忌惮。
不仅仅是金珍彪一人,其他从朝鲜战场中回到家乡的“匪兵”们都遭到乡里人的白眼。在这些老百姓眼中,土匪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不管他们怎样为自己洗白都改变不了他们曾经是土匪的事实。
其实这也不能怪罪老百姓,这一切都是那个动荡的时代所犯下的错。有些土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的生活被这些土匪折磨得不成样子,他们也有恨。
由于当时群众受到的教育有限,他们对金珍彪等从朝鲜战场上立功的“匪兵”们,不能正确认识,他们的思想不能及时得到转变。
回到家乡的金珍彪每天面对的是无数个冷漠的眼神。族人们也丝毫不在意他身上为了国家而留下的伤痕。在所有人的眼中,金珍彪还和以前一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土匪”。
金珍彪面对族人们的冷漠,他再也找不到继续留在家乡的勇气。既然大家都不待见他,那他就到一个大家都见不到的地方去。
随后,金珍彪跑进深山老林。在这里,没有粮食,也没有庄稼。要想活下去,金珍彪只能住山洞,吃野菜和毒蛇来充饥。即使这种生活举步维艰,金珍彪都不愿意回到家乡。
这种生活,金珍彪整整过了八年。作为战斗英雄的他,在朝鲜战场上立下战功的他,却整整过了八年野人般的生活。
生活的贫苦并没有让他感到孤寂,只是让他心寒的是人心。乡亲们不愿意见到自己,自己就躲起来不见人。然而有时他也会见到进山采药的村民,但是这些人对金珍彪更多的是恐惧。土匪的烙印一旦打上,好像一辈子都擦不掉。
在饥寒交迫的日子里生活久了。金珍彪愈发渴望乡亲们能够理解自己,原谅自己曾经的罪过。
然而随着特殊时期到来。金珍彪非但没能得到乡亲们得到谅解,反而成了被批斗的对象。
村民们几次进入大山,将金珍彪抓出来批斗。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难受不已。在一次批斗中,他直接从戏台上摔下来了。
随后他被送到医院治疗,可是他的自由再也没有了。此后他的日常起居都有人看守。一次,看守金珍彪的人酒后,拿起斧头就朝金珍彪的后背劈去。原本伤痕累累的后背又多了一条伤口。
这次的伤口差点要了金珍彪的性命。伤口长5寸,深至肺部,在医院躺了8个多月才康复。
然而金珍彪的悲剧还在继续,金珍彪家乡的公社革委会宣判金珍彪死刑,不过,在即将行刑的时候,上级领导说了一句话救下了金珍彪。(ps:此事刊登于《解放军报》,是记者采访金珍彪时,金珍彪亲口回忆,但是金珍彪并没有说出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特殊时期结束后,金珍彪的悲剧才正式结束。上级也恢复了他二级伤残军人的身份,但是他的党籍却没能得到解决。
八十年代,金珍彪愈发思念在朝鲜战场上拼杀的岁月。
那个时候,战友们对他们都没有歧视,在所有人眼中大家都是优秀的中国志愿军。
金珍彪得知北京有一个抗美援朝展馆,他想带着家人去看看当年自己和战友们在朝鲜战场上的模样。
于是他带着家人来到了北京。在北京军事博物馆三楼的抗美援朝展馆,金珍彪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当年在朝鲜战场上使用过的武器。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着武器上的痕迹,金珍彪想起了自己和它并肩作战的岁月。多年间积攒的委屈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年近花甲的他,居然当着很多人的面哭了出了,而且还说道:“这是我的枪。”
晚年,金珍彪的家乡,湖南湘西成为了著名的旅游景点,这里风景秀丽,山水独特。
闲不下来的金珍彪成为了家乡的一名导游,用自己最后的时光为家乡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晚年的金珍彪愈发思念自己的战友们,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到朝鲜战场上,祭奠一下自己牺牲去的战友们。但是他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重返朝鲜了。
2019年,金珍彪离开了人世,享年89岁。金珍彪老英雄的一生平凡却又波澜壮阔。
在他年轻时,在国民党的统治下,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活下去成为他们最后的期盼。如果不是为了能够活下去,谁又会甘愿沦为土匪,遭受世人白眼呢?
金珍彪的悲剧是在那个特殊时代下的悲剧。在国民党的统治下,老百姓们从人变成了“鬼”。但是新中国成立后,他们又重新从“鬼”变成了人。
时代的悲剧已经成为过去式,英雄自古以来就不问出身,金珍彪老英雄的故事自然也不会被忘却。他曾经为了中国抛头颅洒热血,他永远是新中国的英雄,历史不会忘记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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