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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丹萍
以前有很多笨笨的小孩。现在好像看不到了，身边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很聪明，至少在某个赛道上有优势。
上次有朋友让我给读初一的孩子推荐几本书，我推荐了石黑一雄的《克拉拉和我》，觉得算是有点阅读难度的。结果没几天，孩子把读书笔记写回来了，原来人家读的还是英文版。失敬了，失敬了。
太多优秀的孩子了，我都有压力(当然我也不配和孩子比)。那些跑得慢一点的孩子，压力会好大吧？
上周一的早上，我在电梯里遇到邻居家的小孩，穿着校服。我说，“早啊。”其实我感觉他已经迟到了，因为每到上学的时间，电梯里全是穿校服的小孩，而我遇到他的时候，电梯里都没别的小孩了。
他说：“我的皮鞋找不到了。”
我知道他们周一晨会要穿规定的服装，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爸妈为啥没帮他把鞋子找好。我说，以前我们家那个大哥哥也有好几次是这样，找不到领带或者皮鞋，宁肯迟到，也比晨会着装不合格好。
孩子的脸上这才有了点笑容，说“是”。
我真的挺心疼这个孩子的，他多惶恐啊，他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在监督他，包括电梯里拉着一条大狗的大半生一无所成的阿姨，都有可能质疑他为什么迟到。他匆匆忙忙地解释，他躲躲闪闪地走出小区。他走到学校去，心里有一些别人一眼就看得破、自己也没什么把握可以成立的借口。
我家住在小学旁边，早上我总在小孩上学之后、大人上班之前，8点钟左右去遛狗，每天我都会看到这样的小孩。快迟到了，他们的爸爸或者妈妈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跑，或者一个人哭唧唧地往学校走，本来就晚了，一哭就更慢了。或者可能听到学校早会集合的铃声，心如死灰，站在那里放声大哭，好像哭完就不用上学了似的。
小时候我也总是这样，上学之路无比坎坷。有一次我忘了带蜡笔去学校，如果没有蜡笔，美术课就没办法上，于是匆匆忙忙回家拿。那时候忘了东西，都是回家拿，没人会给你送去。结果我抓着蜡笔盒往学校赶，到学校才发现一路走一路丢，一盒蜡笔已经没剩几支了。于是我又执着地回家去取，可家里已经没有了。本来每天我都是早早去学校的，结果跑了两趟快迟到了。我一路走一路哭，艰难地扫描着脚下每一寸路，搜索自己丢掉的蜡笔。
不记得最后有没有找到蜡笔。直到现在，我手里如果抓着东西，就会紧张，总担心会扔在某个地方找不到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童年阴影。
所以，遇到迟到的小孩子的那些早晨，遇到没穿皮鞋的小孩子的那个早晨，我都很想对过去的自己和眼前走得比较慢的这些小孩说：哭啥啊？继续走，都会过去的，啥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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