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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官,是《红楼梦》中一个等级不高,却张狂得令人讨厌的小丫头。贾府的丫头们分三个等级,芳官就是其中最低的第三等级,月例只有五百钱。但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身份还不如三等丫头的高,因为她之所以能够来到贾府,是因为她是个小戏子。
当时的优伶,身份是非常卑微的,正如赵姨娘所言:“……你是我银子钱买来学戏的,不过娼妇粉头之流,我家下三等的奴才,也比你高贵些的……”
身份卑微,月例又低的芳官,却成了怡红院中最张狂的丫头,甚至超越了晴雯和秋纹。初入怡红院,她因为洗头的事,和她的干娘吵了一架。这件事究竟谁对谁错?三顺认为袭人说的最有道理:“一个巴掌拍不响,老的也太不公些,小的也太可恶些。”然而,贾宝玉的一句“怨不得芳官,自古说‘物不平则鸣’,她少亲失眷的在这里,没人照看。赚了她的钱,又有作践她,如何怪的?”
有了贾宝玉的支持,芳官的性子更是骄纵起来。当芳官给贾宝玉吹汤时,她的干娘一心要讨好,忙跑了进来也要吹时,却被众人撵了出去。这件事无疑使得芳官心中更加得意。从此,她连少爷贾环和老爷的爱妾赵姨娘,也渐渐不放在眼里。她拿了茉莉粉糊弄贾环,她骂赵姨娘“梅香拜把子,都是奴几呢”,被赵姨娘打了,她自然更是不肯罢休,拾头打滚,泼哭泼闹起来,口内便说:“你打得起我吗?你照照你那模样儿,再动手!我叫你打了去,我还活着!”赵姨娘再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被闻声赶来的蕊官、藕官、荳官等人,围在中间,差点被“群殴”了。
这件事,芳官依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从此,赵姨娘成了芳官口中的“赵不死的”。芳官去小厨房帮宝二爷要“一样凉凉的,酸酸的东西”,偏遇上了探春房里的蝉姐儿买了一块糕,芳官要尝,蝉姐儿不给她。柳家的赶紧上来表“孝心”,将自己给女儿买的糕,拿了出来,芳官就将这块糕,一块块掰了打雀儿玩,还笑道:“柳嫂子,你别心疼,我回头买二斤来给你。”
贾宝玉生日的时候,柳嫂子特意给芳官做了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胭脂鹅脯,是个奶油松瓤卷酥,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的绿畦香稻粳米饭,芳官却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
芳官的骄横和任性,直至如此。那么,一个贾府中最低等级的小丫头,为什么会这么张狂?为什么会不将这些奢靡的饭菜,全都不放在眼里?她究竟是什么出身?
芳官是如何进入贾府的,《红楼梦》中交代得非常清楚,因为元春省亲,贾府中不仅盖了大观园,还派了贾蓉到姑苏去,采买了十二个小戏子,唱戏给元春听。芳官就是其中的一个。
古代优伶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一般人家,只要能勉强度日的,都不会让孩子去做这样的事。所以,一般优伶,要么是特别贫困的家庭,要么是世世代代传习下来的,祖上就是做优伶的,后代也只有做优伶,还有一种就是官宦人家犯了比较严重的罪,被抄了家,男子们可能会被斩首或者被流放充军,而女子们则很有可能会被卖作优伶,甚至是烟花女子。
那么,芳官究竟可能会是哪一种出身呢?其实,她自己曾经说的一句话,早就暗暗透露出来她的身世之谜。
还是在第六十二回,贾宝玉生日,略微有些体面的人,都在红香圃吃酒,宝玉不见芳官,就问袭人:“这半日没见芳官,她在哪里呢?”袭人道:“才在这里几个人斗草的,这会子不见了。”贾宝玉就找到了怡红院,只见芳官正躺在床上,面朝里睡着。贾宝玉推她起来,这个丫头再一次耍性子:“你们吃酒不理我,叫我闷了半日,可不来睡觉了。”贾宝玉忙笑道:“咱们晚上家里再吃,回头我叫你袭人姐姐带了你桌上吃饭,如何?”
芳官听了这话,才满意地笑道:“……我已告诉了柳嫂子,先给我做一碗汤,盛半碗米饭送来。我这里吃了就完事。若是晚上吃酒,不许教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学了这劳什子,他们都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
“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这是芳官第一次提起自己家中的情况,也是唯一一次。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漏出来不少信息。芳官在家里可以尽情地吃酒,说明她的父母对她非常宠爱,这样的父母,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儿卖了,去做小戏子的。
惠泉酒,据史料记载,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备受历代文人的赞誉。后来,惠泉酒更是成了贡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纵容女儿,一次吃二三斤的惠泉酒,还是“好惠泉酒”呢?答案也就显而易见了。
芳官应该曾经是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家中曾经也非常舒适和自在,所以,她才表现得对那些让我们读者流口水的食物,满不在乎,声称其“油腻腻的”,还将糕掰了打雀儿玩。这大概就是芳官曾经在家中的生活。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父母,也是这样恣意妄为的人,才犯了过错,以至于被抄了家,女儿也被卖为优伶。
芳官的这一句话,透漏的不仅仅是她的身份之谜,或许也暗藏着《红楼梦》中的某位小姐,未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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