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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清浅
《新天龙八部》里，虚竹在松鹤楼偶遇富贵加身但对所求之事却求而不得的段誉，劝郁郁寡欢的段誉说“若能以不自由之事为常，则不觉不足矣。”经此一劝，段誉顿时心情大好，当即与虚竹“豪饮”。虚竹这呆头呆脑的小和尚能说出这么充满生活哲理的话还是没白在少林寺呆的，从中也足见虚竹虽反应不够敏捷，但并非愚不可及，至少在对人生的参悟中有着一定见解，可解他人之困顿，也难怪后来的段誉会愿意与之结拜为兄弟，梦姑即使后来知道了对方只是个被少林驱逐出来的资质一般的小和尚，还是愿意与之一起。
话说段誉为帮助义兄萧峰洗刷杀死丐帮副帮主马大元的冤屈，在段正明和段正淳面前主动请缨，愿意将段正淳所写亲笔信送到丐帮，送信途中路过无锡城外松鹤楼，想起昔日与萧峰在此饮酒结拜不禁驻足独饮，感慨物是人非。
那时，萧峰还叫乔峰，是第一大帮丐帮帮主，中原武林奉为英雄，崇拜着、尊敬着。如今，萧峰却如他伯父段正明感慨的那样被别有用心者用其身世做文章，害得一代大侠乔峰不得不走到跟中原武林割断义的地步。随着一生所爱阿朱的离世，马夫人又至死不肯告知带头大哥是谁，心灰意冷之下的乔大哥不知所踪，虽听说乔大哥是为躲避中原武林的排挤到塞北去了，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而此时的自己也跟乔大哥一样失意。与乔大哥松鹤楼相遇时，自己只是被包不同看不惯，王姑娘还没明确表示心里只有表哥，现在则是被慕容复冷嘲热讽，并被强烈“驱逐”，王姑娘也明确告知他，她跟他不可能。再有就是自己结拜的义兄被人害得这么惨，自己却帮不了什么忙，更是失落，而眼前的松鹤楼却没什么变化，果真是物是人非。慨叹之余便独自在昔日与萧峰喝酒结拜的餐桌上喝闷酒。
巧的是此时虚竹给各大帮派送请帖，邀请各门派九月齐聚少林，目的是少林已查清萧峰非杀害马大元等人的凶手，要借此机会还萧峰清白。发请帖中恰好路过松鹤楼，此前虚竹与段誉已相识。段誉失意中偶遇故人很是欢喜，便叫来虚竹倾诉衷肠。
段誉说，别人都说他富贵加身，可是富贵加身不能阻止他的娘亲去当了尼姑，也不能让他帮助他的乔大哥。别人都说他大哥弑父弑母弑师，杀了很多人，但他不相信，他们共同经历了这么多日子，他看到的乔大哥是重情重义的，乔大哥一定是被冤枉的，不仅没有杀马大元，也没杀别的人。
此外，段誉还说出了自己求爱不得的心事。说他在姑苏看到的王姑娘跟他在无量山剑湖宫洞底看到的雕像一模一样，自看到王姑娘那一刻，他就视她为此前所看到的雕像神仙姐姐，还跟着王姑娘一起离开姑苏出来找慕容复。然而，尽管他们经历是很多，但在王姑娘眼中，他或许连一个燕子坞普通的随从或是婢女都比不上吧。那个什么慕容公子总是容不下他，不许他跟着王姑娘，这他也能理解，毕竟慕容公子跟王姑娘青梅竹马，可他想着王姑娘还是难过。诉完苦后，问虚竹“你说这人生在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虚竹说他自幼在少林寺长大，不知自己父母是谁，段施主你说的他都没有经历过，他人生所追求的就是高深佛法，虽自知资质普通，不能与别的师兄弟比，但他会尽自己所能继续修炼。
虚竹对佛法的执着倒没有触动段誉几分，段誉继续诉说自己的不乐，说他与乔大哥杏林一别后，大哥在他这儿便渺无音讯，他苦苦追求的爱情又求而不得，喜欢的人不喜欢他。还说起更早前和木婉清、钟灵的事。他说当初他见婉妹直率爽朗他喜欢，见灵儿天真烂漫也非常地喜欢，可到头来他发现，她们都是他妹妹。他知道得越多，似乎就越难做到随心所欲。
虚竹说人生所求之事往往不能勉强，毕竟很多事都牵扯各种各样的人，但唯有心境是可以独自修炼的，“若能以不自由之事为常，则不觉不足矣。”
见虚竹这么一说，段誉苦闷的心一下顺畅许多。所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与人言者并无二三”，求而不得此等不如意之事是常态，称心如意之事则少有，若为常态之事闷闷不乐，日子可怎么过呢，若把不自由之事视为生活的一部分，少有的称心如意之事视为可遇而不可求之惊喜，生活便可少些痛苦，岂不甚好。
当听虚竹说少林寺将召开群雄大会说明玄苦等人非萧峰所杀，或许能稍微洗清乔帮主的冤屈时，段誉心情大好。虽然少林拿不出有力证据证明萧峰是被冤枉的，然而少林毕竟是德高望重的门派，他们能站出来替萧峰说几句公道话，多少能改变部分武林人士对萧峰的误解。于是，与虚竹痛饮起来，虚竹喝水，他喝酒，就如当初他跟萧峰喝酒时那样痛快。
段誉的荣华富贵虽只有少数人能及，含着金钥匙出生，一生下来就是既富又贵，可他在兄弟、爱情方面却像很多人那样并不如意，或帮不上忙，或求而不得，他的这份苦闷是很多人的苦闷，具有普遍性。不过，很少有人能像他这样幸运地遇到虚竹这样级别不高，却品行端正，并掌握了一定指点迷津之理论的人开导，即使知道“若能以不自由之事为常，则不觉不足矣”的道理，也未必能像段誉那样做到，从而跳脱愁云惨雾。
当然，即使是普通人也当如虚竹这般对喜欢之事抱以执着的态度，持之以恒，必能如虚竹这般拥有一定的参悟能力。同样心境的修炼亦如此，“若能以不自由之事为常，则不觉不足矣”这样的道理虽无法知而即做到，但若能坚持行之，必能达到较高境界，毕竟人生修为都是一点一滴积累的，哪有那么多速成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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