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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 原 日 出(散文)
蒋 蓁
草原,内蒙古草原,犹如远在天边的一个神奇的谜。几多神秘,几多新奇。而在草原亲睹日出,则是在神秘、新奇之余,又增添几多感悟,几多诗意。这倏然而至的亲历和感受,在我的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这是八月的一个清晨。东方微曦,内蒙古希拉穆仁草原笼罩在尚未褪尽的夜色中。这个被蒙语称作“黄色的河”滋养的草原,与诗中“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描写不尽相同。阴山余脉的波状山梁如海浪般跌宕起伏,视野被周边山梁形成的屏障局限在川底一窪起起伏伏的盆地里。为了看日出,我带了照相机,向东边一道山梁奔去。
本以为翻过这道山梁,前面便可看到地平线。谁知,当我来到山坡上,前面还横亘着一道山梁。这不禁让我踌躇起来。这“隆起”的“地平线”将使我看不到真正的日出。谁知道前面还有多少道山梁?如果像约翰斯特劳斯的乐曲《无穷动》那样回旋往复、永无止境怎么办?不过为了把握这难得的机遇,看到魂牵梦绕的草原日出,我还是坚定了信念:向前!这是追逐梦想与实现梦想过程中的痛苦坚持和祈盼的博弈。
我又一气翻过了三道山梁。当我登上最高的一道山梁时,不禁被另一番景象惊呆了:天边泛起了一片白光,略显淡蓝的天空,愈近头顶愈暗,映着黑黢黢的草原。广袤草原尽处,蛰伏着一条窄窄的黑色云带,像黑夜的尾巴,飘在遥远的天际;坡下青草漫向远方,近看稀稀疏疏,似黄似绿,远看则呈深绿,且绿色越远越深,“草色遥看近却无”。青草深处,影影绰绰一群马在悠闲地吃草。更深远处,一簇簇蒙古包尚在睡梦中。一切都沉寂在近似凝固的旷野里,仿佛一幅莫奈笔下颜色凝重的风景画。
渐渐地,东方天边的黑云幕布熔化了。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只见一簇红色光芒熊熊燃起,越烧越旺,红色的霞光不断扩大,直至一弯耀眼的赤色圆弧割开云幕,一点点探了出来,而且逐渐放大。那是太阳!
这时,整个大地变得一片漆黑。东方的天空也愈来愈红。一团金黄包裹的一弯旭日冉冉升起,周边天空弧形的赤橙,深蓝、粉红、浅黄、银白的彩带依次向头顶排来,恰似剧场的演出。耳畔如同听到序幕渐开,雄壮的序曲从天外飘来,不禁心潮澎湃。
这过程是缓慢、均匀而渐进的,使我感受到了地球在转动。
赤色圆弧越来越大,当大半个身子浮出深蓝色彩带,镶嵌在颜色更加鲜嫩的旭日外面的浅绿色变成了耀眼的金黄,而且出现了不规则的圆形。转瞬之间,一轮鲜如蛋黄且镶着金边的旭日喷薄而出!天空由幽蓝至湛蓝而至泛白,戏剧般地变幻着。而当这光芒腾空而起,由鲜红至金黄至耀白,草原上一轮簇新的太阳升起了。太壮美了!我被这一切深深地震撼了!
我久久伫立,凝眸眺望,熔化在这恍如仙境的境界里。真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语言才能够恰当地形容这美妙的景色!
伫立良久,转身回返。当我回到山坡下,忽又感到光线暗了下来,犹如黎明前的黑夜。原来身后的山坡已将太阳挡在了后面。哦!我喜出望外。我可以再一次看到太阳登上山顶。有谁能一天早晨两次看到日出呢?
我重又开始等待。望着高高的坡顶,企盼着美景的出现。恰巧,山顶有一个敖包。面对这既是蒙古族牧民祭天又是见证蒙古族青年男女表达爱恋的神坛,今天,我要和太阳上演“敖包相会”,激动、兴奋、肃穆之情油然而生。我调整好角度,急切地等待那一幕的出现。
果然,随着光线的逐渐增强,太阳从山坡后露出了笑脸。我凝视着太阳从山顶敖包后面缓缓升起,因为已不是旭日,所以阳光格外刺眼。隔着敖包送过来千万缕耀眼的金线。
此刻,太阳、敖包重叠成一个神圣的图腾,象征着生命、爱情这一草原上永恒的主题,内心忽地涌动起顶礼膜拜的欲望。多么神圣的时刻!多么庄严的场景!面对草原也是全人类最神圣、最美好的象征,我才发现自己从未把生命、爱情放在一起这样严肃认真地思考过:这两个主题不正是人生追求的最美好的境界么?这不也是人类生生不息、繁衍进步的动力么?生命之于爱情,是爱情之本;爱情之于生命,是生命之源。
我忽地领悟了蒙古族人民祭天、祭地、祭祖先的虔诚和用那么多诸如巴特尔(英雄)、乌云(智慧)、琪琪格(花朵)、高娃(美丽)等祝愿、赞美的词作为名字的深刻含义。天、地和祖先赐予了今天的生命和爱情,怎能不虔心感恩!而把对生命、爱情、美好的祝福、赞美作为见面的称谓常挂在嘴上,不也是一种真诚、吉祥的祈福么?
回眸坡下,自己的身影在阳光下沿着山坡伸展,长长地映在草地上,“高大”得有趣。啊,内蒙古高原的清晨,使我对人生认知站在了一个新的高度。
当太阳端坐在敖包之上,天已大亮,我知道,庄严神圣的日出仪式结束了,我也如同经历了一次朝觐和洗礼。
草原新的一天开始了。
极目望去,草原的花草、牲畜和散落在远远近近的蒙古包,都披上了金色的霞光,绚丽夺目,成为了艺术品。远眺一道又一道的山梁如绿色的波浪,又像交响乐的回旋曲,绵延婉转,高低有致;青草在阳光映照下,摇曳着纤细多彩的腰肢。青草,是草原一切生命的源泉。元太祖忽必烈曾经赞美:这是质朴的草,使我们强大的就是它。有趣的是,就是建都北京,这位成吉思汗的贤孙也没忘记在皇宫里辟建一处花园,把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草原青草移植到花园里。把“草园”当做草原,时时欣赏回味,真是一种稀释乡情的精神创造。
一簇簇、一片片宾菊花羞红了脸颊,展示各自妩媚的舞姿。这代表蒙古族人民热情、奔放、好客的花朵,用清纯、洁白的生命和笑脸,化作了洁白的哈达,敬献给每一位草原的客人,为草原增添了无限的优雅、情调和魅力。还有敢在高原盛开的美丽娇艳的格桑花、闪耀着顽强生命力的翠菊等等,据说,内蒙古草原有200多种花草植物种类和遍地的鲜花。倘若把这些鲜花集中在一起,辟建一处花园,那将是怎样香风扑面、姹紫嫣红、天堂般的花海啊!我突发奇想:是谁最先给“草原”命名的呢?难道没有看到无处不在、开得轰轰烈烈、颜色和芳香各异的鲜花么?草原,称作“芳草地”或“原野”岂不更确切?
沉浸在美轮美奂、无以伦比、恍如仙境的神奇草原,脑海里浮想联翩。也许是阿尔卑斯山、比利牛斯山自然地理条件的局限,贝多芬和德彪西留下了传世名作《月光奏鸣曲》和《月光》,却没有写出草原日出的名曲;也许是长城和阴山阻隔了那位“酒入愁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的“谪仙”李白、那位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名冠宋词之首的苏轼曾游历名山大川的脚步,唐宋留下更多的是痴迷月光的佳篇,绝少草原日出的名作。这是名人的遗憾,也是世界的遗憾。
草原日出,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美妙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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