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晚饭,我正靠着沙发看电视。突然,女儿从书房里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一边叫嚷着:"妈妈,妈妈,你知道奶奶的手是什么样子的吗?”我顿时懵住了,是啊,母亲的手长啥样呢,我竟从没注意过。女儿见我一脸茫然,扑哧笑了出来:“妈妈,你也有不知道的呀。算了,我们一起去观察一下奶奶的手吧,我正好要写作文呢!”说罢,拉起我就来到了厨房。
母亲正弓着背,攥着抹布使劲地擦着油烟机的台面。见我们傻愣愣地盯着她瞧,不禁瞪了一眼:“娘儿俩干嘛呢?去去去,别打扰我干活啊!“女儿调皮地搂住母亲的腰,一边撒娇着“奶奶,您歇一歇,让我先看看您的手,等会儿我要写作文的呢!”“嗯?写作文?要写我吗?那行,等奶奶先洗洗手啊。”母亲忙放下抹布,认认真真地洗了手,又找了块干净的绒布反复擦着,这才摊开了她的手。女儿小心翼翼地捧起了母亲的手,像是捧着心爱的玩具。她仔仔细细地摩挲着,拧紧的眉毛若有所思。许久,她又看了看母亲,小声咕哝着:“奶奶的手怎么这么老呀!”我站在一旁,第一次见到女儿这么认真地做一件事。冷不防她将母亲的手递给了我:“妈妈,你也好好看看吧!”说完,她钻进了书房,开始动笔了。
狭小的厨房,只剩下我和母亲。橘黄的灯光下倒映着我们一高一矮的身影,还有两双握着的手。母亲有点不自在“你也要看吗?”她想抽出手继续干活。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抓住母亲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我也要写文章,你也让我看看吧!”对于我的话,母亲总是深信不疑。只是第一次紧握着她的手,我竟有点颤抖。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呢?我又该怎么形容呢?微微带着黝黑的皮肤,粗粗大大的关节,厚实的手掌中,暗黄的老茧,醒目又刺眼。手背上的青筋犹如盘根的树节,咆哮着奔腾着,沟壑分明。而几根手指头因为生了冻疮的缘故,就像涂抹了胭脂一样,晶莹剔透,薄的仿佛即将爆发的火山,大拇指已经开裂,便缠了厚厚的几圈胶布。
那是一双女子的手吗?那么敦实有力,那是一双女子的手吗?那么饱经沧桑。可是,我真的已经想不起母亲年轻的时候,又是一双怎么的手呢?只记得,在我不肯吃饭时,是母亲端着碗,跟在我后面,一勺一勺耐心地喂我。只记得,在我不肯睡觉时,是母亲抱着我,轻轻地拍打,哼着那熟悉的歌谣。只记得,在我晚归时,是母亲等在村口,接过我沉重的行囊,挽着我回家。只记得,在我失意时,是母亲抚摸着我的脸庞,鼓励我重新振作。只记得,在我犯错时,是母亲将欲扬的手缓缓地放下,语重心长地和我说教。只记得,在我成功时,是母亲将奖状擦了又擦,郑重其事地将它贴在墙上。
记忆中母亲的手永远都是那么忙碌,那么温暖。当我也做了母亲时,这双手又开始为女儿忙前忙后。可是,我又有多久没有好好地握着母亲的手呢?对于她的付出,我似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安然接受。可是现在,当母亲的手实实在在握在我的手心,我竟说不出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感情,摩挲着她的掌心,我有落泪的感觉。母亲见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笑着抽出手来:“好啦,好啦 ,我要干活了。”我一把夺过母亲的抹布,只说了三个字:“我来干!”母亲愣了一下,眼睛里分明飘过一丝欣慰,她笑着说:“好好好,那我给宝宝织毛衣去。”
出了厨房,她拿起织了一半的毛衣又去书房陪女儿了。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远远看去,女儿正在灯下奋笔疾书,母亲则带着老花眼镜,一双手灵巧地上下翻飞,不时看看女儿,叮嘱她注意写字姿势。灯光下映照着祖孙俩的画面,朴素又温馨。
读过很多歌颂母亲的散文诗词,当我们在感动之余,又拿出了怎样的行动呢?我只想说,有空时,真的应该拉起母亲的手,因为我们握住的是世界上最真实的幸福!而这份幸福需要我们来传承,来延续。
精神卫生中心 蒋秀凤 供稿
原标题:《【青卫人文】母亲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