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生命至上?我认为不是1万人的生命至上,而是每一个人的生命至上,医学面临的永远是每一个人;医学之所以是医学,就是因为每一个个体千差万别,我发明了一句话叫大数据从不解决个体问题。
用什么面对汶川地震十周年?十年,我们不能满足于有,而要追求好;未来十年非常紧迫的任务,中国在应急救援和灾难医学发展方面要用高、精和世界一流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白岩松
2018年5月5日,中华医学会灾难医学分会2018年学术年会在四川成都召开。中华医学会灾难医学分会常委、央视主持人白岩松出席开幕式并作演讲:
他提到在汶川地震十周年之际,有六句话想要与所有关心汶川、关心灾难医学的人谈一谈。
01
媒体人天然就跟灾难医学绑在一起
其实媒体人天然就跟灾难医学紧密捆绑在一起,我们是并肩作战的,想想看,在整个世界,哪一场重大灾难发生时,记者不是最先到场的人群呢?如果不是,也是之一。
在汶川地震时,我交流最多的是医生,经常在直播的时候就接到电话,告诉我们通知所有的解放军战士戴上钢盔,因为他们今天收治了很多被石头砸到脑部的战士。
可能接下来直播的时候又会收到一个短信,又是医生告诉我的,要为救出来的伤员遮住眼睛,现在这已经是咱们的常态了……
比如可能在直播过程中很短时间就需要王立祥教授要有一个像顺口溜一样的急救常识,更不要说15年前SARS的时候,我们的栏目第一个采访的就是钟南山院士。
所以媒体人天然就是跟灾难医学紧密捆绑在一起,所以第二次学会我就开始参会,一直到现在,我觉得是应该的,而且是必须的。
我觉得未来还应该进一步去扩宽,今天联盟的成立也代表着这些年来我们的思路。对灾难医学和应急救援来说,不是哪一个参与的部门或者机构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它必须是一个立体合作的大的联盟。
02
我们该用什么去面对汶川地震十周年
接下来六句话。第一,我们该用什么去面对汶川大地震的十周年?
其实我还是稍微有一些担心,我不愿意看到我们以敲锣打鼓和非常反映成就的方式去面对汶川大地震的十周年。
当然,我们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我们在废墟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这不是一个敲锣打鼓的时刻,我们面对的是一场所有人都抱有痛感的灾难。
面对2018年5月12日最重要的纪念是两个,第一是缅怀逝者,甚至要带有一定程度的仰望和感恩逝者,因为他们护佑着生者,这是第一位的。
同时,还应该照料好他们所有的家人,想想看,我们在大地震中遇难的人数接近7万,而失踪的人数接近2万,由此做乘法所得出他们的家属、亲人、朋友和同事该是一个怎样的数字?
我们还有37万的汶川地震当中的受伤人员,所以告慰逝者、抚慰生者,为所有前行的人加油才是2018年5月12日这一天我们最该做的事情。
第二我觉得就是类似像今天这样的论坛一样的活动,也就是我们必须要用改变、进步和保护更多人的安全感去面对这一个十周年的日子。我觉得它不是彩旗飘扬的时刻,不是敲锣打鼓的时刻。
不是每一个人都在说你看我们做了哪些事情,做多少事情都是应该的,生命回不来了。我觉得像今天这样的活动是十年该有的一个活动。
03.
没有痛感的人受到的伤害可能最大
第二句话,曾经有一个诗人说过,“爱是我们唯一的向导”,我觉得对所有的媒体人,同时对所有的医学人来说,疼痛既是我们的目标,也是我们的向导。
医学的一个重要的使命是消除疼痛,因此疼痛是我们的目标,但是你们发现没有?对于所有的医学人来说疼痛也是向导,您最怕的病人就是说不清楚到底哪儿疼的人。
只要有痛感一切都好办,生命正是因为有痛感因此才可以让医生去奔向制止疼痛的目标,医生最怕的是没有痛感的人。当一个人真的没有痛感了,他受到的伤害可能是最大的,他是最危险的。
汶川大地震是中华民族的痛感,而正是这份痛感成为我们今天坐在这儿的一个目标,我们如何止痛,而且在未来不这么痛,这不也同样是我们的向导吗?我们是从疼痛处出发,在疼痛的引领下去进步。
我们的第一本灾难医学的书籍是出版在2009年就是汶川大地震之后,是王一镗教授(包括刘中民教授),这不也是在疼痛向导之下有的第一本奠基之作吗?然后才有了我们今天坐在这里,看到了进步、改变和更多的人开始拥有安全感。走在中国很多城市大街小巷你变得更容易看到“应急避难所”这五个字。
很巧也是必然,2007年我做《岩松看日本》的时候,专门拿出了半个小时时间去做日本的减灾防灾,包括地震和火灾,没想到一年后在汶川地震时,这个节目多次又被播出,我并不感到骄傲,所有媒体人都应该拥有天气预报的一种功能,你要预感到未来有可能发生什么。
汶川大地震是所有中国人的痛感,但是别让这个痛感变成钝感,慢慢我们没感觉了,好了伤疤不能忘了疼,疼对医学来说太重要了。
04
未来十年非常紧迫的任务
第三句话,十年了,我们在整个灾难医学的发展和应急救援的发展方面,十年跟一年、两年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十年的时候一个重要的理念应该是我们不能满足于“有”,而要追求“好”了。
今天凌晨我刚到成都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世卫组织马上要对中国的第三支国际应急队,也就是华西来进行评估,中国的第一支国际应急救援队是在中民这儿,我相信华西的国际应急救援队,一定能通过世卫组织的评估,从而成为中国的第三支国际应急的救援队。
但是这里头有一个误解,好多人会觉得国际应急救援队成立为什么?是为了去国际上承担更多的救援任务?我说不。这可能会出乎大家的意料,叫这个名字,为什么第一任务不是它呢?我说当然不,我们千万不要忽略这一点,它首先意味着是标准。
国际应急救援队在中国的陆续诞生,首先是提升了中国在应急救援方面的标准,我们现在已经用最高的标准开始完善自己的体系。未来可能会有第四支、第六支,包括国家级的几十支将来也都要向这个标准去靠拢。
中国这样大的国家,应该达到这种国际标准的救援队可不是一个个位数的概念,更重要的是也许将来不一定经过世卫组织的认定,但是我们起码要达到甚至高于这个标准。所以在我看来,这几天和未来一段日子要对华西进行的评估,标准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国内的其他的应急救援也要拿这个标准反过来要求自己,就像饭店四星级、五星级,它首先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舒适程度,而是标准。由这一个小细节也在提醒我们,我们现在做的很多事情已经到达了十年了,我们不是2010年、 2012年,十年的时候就已经不能满足于有。
包括我们的这种学术论坛,再该探讨的也不应该是最基本的一些理念了,而应该是向好去发展,那在十年的关口我们就要去思考未来十年灾难医学分会关注的重点是什么?更高的标准,更高的要求。
我认为在20年的时候就不再是满足于有或者是好了,应该满足于高和精和绝对的国际一流。做不到这一点,是与中国这个国家前进的脚步不配套的,也与“多难兴邦”——十年前写在黑板上的那四个字是不配套的。
所以我和所有灾难医学分会的同仁应该明白,连好都即将要成为过去,未来十年非常紧迫的任务,中国在应急救援和灾难医学发展方面要用高、精和世界一流的标准来衡量自己。
一次,不妨谈谈失败
最后一句话,一个建议,我希望下一届或者下下一届灾难医学的论坛,专门做一届《我的失败案例》。
我认为我们成功谈得太多了,刘中民教授在一篇文章中专门谈到他永远忘不掉的救援陈坚,最后陈坚死亡,他作为医生的那种思考,通过那一个不成功的救援案例可以为未来的成功做太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