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强雯，重庆人，做过多年文化记者，小说家，著有长篇小说《养羞人》《吃鲸鱼的骡子》。曾获重庆文学奖、巴蜀青年文学奖、红岩文学奖等。现为重庆文学院签约作家。
除了《傻儿师长》里樊傻儿挂在嘴边的那句“绝不拉稀摆带”，《山城棒棒军》里的“豆腐盘成肉价钱”，重庆那些土到掉渣的言子儿你还能想起多少？形容那些喜欢熬夜玩游戏、刷抖音的人，还有比“夜猫子”更接地气的重庆叫法？如今鲜有人提及的“装正神”其实早在明朝的《封神演义》里就有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藏在重庆本土青年作家强雯的新作《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里。杀猪杀屁股、大势、抛撒、打眼……大家可以来对照试试，自己的重庆言子儿知识储备够不够丰富。
她搞起了言子儿研究
夜不收、打响片儿、杀猪杀屁股、拉稀摆带、戳锅漏、背油、抓不倒僵、豆腐盘成肉价钱、恨死一堂血……所有这些土得掉渣、有些甚至略显粗俗的重庆言子儿成了这本书的主角。强雯用幽默轻快的语言记录下了这些民间诨语及其背后的酸甜苦辣。这些也可以说是重庆文化的“活化石”，是重庆精神和地域特色最直接、最鲜活的体现。
“大家莫觉得有些土话土得掉渣，但出处还真的是很雅致的。”昨日下午，强雯接受重庆晨报·上游新闻记者采访时这样说到。创作《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的灵感源自一家刊物某次向强雯约稿。“当时他们希望我写几个重庆方言的故事。”强雯说，应邀写完自己就发现上瘾了。“我也想起，有些口味偏重的、不太经常用的言子儿都有点被大家淡忘了，我来做一个系统的梳理吧。”
随后，强雯先后深入北碚、合川、潼南、江津、秀山、巫山、奉节、黔江、綦江、酉阳等周边地区的乡镇，收集到了书中这些“土得掉渣”的方言。“确实很多土话在农村保存得更好。”强雯说，书中呈现的言子儿有的来自一些区县出版过的方言类丛书中提到的，“比如我在潼南就买到了一本《潼南方言》，里面就收录了很多真是土得有盐有味的土话。而有些土话和来历、故事就真的是问当地农村人才说清楚了的。”
名著都有重庆言子儿
《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一共收录了超过80个重庆言子儿，被分成了人情篇、形容篇、性格篇、饮食篇等呈现。过往盘点、解读重庆言子儿的书并不算少，强雯也留意到了，“之前有过的作品更多是基于我们现实生活这种通俗环境对重庆言子儿的解读，再冠上一些小故事。我这次想做的是对这些方言进行追根溯源的梳理。”
强雯说，因为自己写小说的缘故，所以日常对古典经典、笔记小说等格外留意。“我发现有些重庆方言其实在那里面也出现过，有很多方言的来源就是古代话本。”强雯笑着说，不少现在大家觉得土得掉渣的话，其实它早期出现的背景是风雅得不得了的。“还有就是《西厢记》《红楼梦》里都有重庆言子儿。”
创作完《重庆人绝不拉稀摆带》，强雯对重庆方言的总结是“多带自黑、自我调侃色彩，表面看俗不可耐，骨子里却满满都是进取乐观，以及知耻而后勇的豁达。”
回到本文开头提到的几个典型的重庆言子儿，夜猫子更接重庆地气的说法就是“夜不收”。根据强雯的考据，这个说法最早在元代戏曲《气英布》里就有了，不过在元朝、明朝它都指的是间谍。强雯还举例说，重庆土话里形容女人漂亮有一种说法叫“打眼”，“其实在《西厢记》中也有出现。”
“再比如‘抛撒’，是浪费、糟蹋好东西的意思。”强雯说，不少重庆人说这个词时，是满脸愤怒，恨不得让对方立刻把那些抛掉的，撒掉的一颗颗捡回来的感觉。“它其实也是早在元代就出现过了。元代剧作家郑庭玉在戏曲《看钱奴》中就有写：这厮平昔间，扭曲作直，抛撒五谷，伤残物命。”在强雯看来，重庆方言里的“抛撒”其实也是对古语的留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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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重庆言子儿你懂得起不
“装正神”重庆话形容那些道貌岸然的人。装正神的人，惯说场面话，惯做场面事，老百姓说这句话，其实多讽刺那些日常吊儿郎当的人。其原出处在《封神演义》。对于装正神的批驳，最妙的当属宋代著名理学家程颢、程颐兄弟的故事。冯梦龙的《古今谈概》中写到，两程夫子赴宴，宴席上有艳妓劝酒，程颐觉得羞辱，于是拂袖而起，不欢而散，而程颢则把酒问盏，喝了个畅快。第二天，程颐到哥哥程颢家，要拿此事理论，我们都是搞理学的，自身就要清白，你却如此左拥右抱，成何体统。谁知程颢却嘲笑弟弟，昨日座中有妓，我心中无妓，今天房里无妓，你心中却有妓。听罢此言，程颐自惭形秽。这正神装得太低级了。
“大势”早在《晋书》中就有出现。当时的用法是“大势难居，不可不慎”，即权势、高位随之而来的威仪、荣誉都不过是昙花一现。到了五代十国，“大势”又有了不同的涵义，意指桀骜不驯的人。清代以后，大势一词又衍生出一些贬义。如在清代小说《错姻缘》里，素芬不满意被介绍的男人，推诿说“这人才大势，我百般将就，他话都不答，今在我家如此嫌贱，去到他家怎过日子？”对比起来看，重庆言子儿中的“大势”其实也是对古汉语的延伸和衍化。
“矮矬矬、矮冬瓜”在重庆方言中皆是形容人个子矮小，矬，短之意，古人早已用之。明代才子解缙“幼而敏颖”，他五岁就会吟诗作对。美中不足的是个子矮小，难符风流倜傥文人之像。十五岁时，有人讥笑解缙五短身材。解缙写诗回敬“世人笑我矮矬矬，我笑世人着衣多。倒吊起来无点墨，身长十丈待如何？”矮矬矬有何丢脸，皮囊而已，腹囊空空，徒有身高又如何？
上游新闻·重庆晨报记者 裘晋奕
